五日观妓

七言律诗

西施谩道浣春纱,碧玉今时斗丽华。眉黛夺将萱草色,红裙妒杀石榴花。

新歌一曲令人艳,醉舞双眸敛鬓斜。谁道五丝能续命,却令今日死君家。

评析

《唐诗广选》:

王元美口:中联真婉丽,有梁陈韵致。结语宋人所不能作,然亦不肯作。于鳞严刻、收此,吾所不解。又“西施”句与“五日”无干,“碧玉今时斗丽华”又不相比。

《唐诗选脉会通评林》:

李维桢曰:开山破险,振拔一时,“夺将”、“妒杀”甚奇。周敬曰:通篇就观妓发挥,鲜艳古劲。结用五日事,巧切有情。蒋一葵曰:“敛鬓斜”对法不同。结用事得趣,苟非狂客不能有此风调。周珽曰:善描善谑,狂而欲死,亦趣人也。然丝能续命,适以伤身,妆服歌舞,真伐性之斧,人何多中其饵乎?此诗别有讽刺。王元美谓西施浣纱与“五日”无干,“碧玉”、“丽华”又不相比,余玩“谩道”、“今时”四字,必非无指。唐仲言云“于鳞取其高华耳”,似也,但谓“刺明皇贵妃时事”,而自恐失之凿。

《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》:

眉黛、裙红、萱草、榴花,写得妓与“五日”交光连辉,欲离欲合。五丝续命者,恰用“五日”事翮成妙结。宋人不是不肯作,直是不能作也。

《唐七律选》:

千秋绝艳语,却不泛下,故妙(“红裙妒杀”句下)。“双眸”二字插入无理,然故有初唐生塞之气(“醉舞双眸”句下)。虽涉轻薄,然绾合相联处,直是《子夜》快笔,不知者以无赖弇语目之,谬矣。元、长后刘、白俳调全仿此。

《春酒堂诗话》:

此诗无不视为拱璧、何也?“夺将”、“妒杀”,开后人多少俗调!末结竟似弋阳场上曲矣。唐人俗诗甚多,不胜枚举,独举此者,以诸家所赞羡者也。

《此木轩论诗汇编》:

此等诗更无深意。看六朝人此类甚多,凡强为之说者,皆缘不识诗之源流故也。既自误,又以惑后生,岂不可恨!万之倾倒于此妓,何若此之甚?然固非诗之所禁也。“何事世人偏重色,真娘墓上独题诗”岂非良箴?然入诗,则煞风景矣。

《近体秋阳》:

容与跌宕,自是盛朝之文。

《唐诗鉴赏辞典》:

唐诗中,固多深刻反映社会现实的不朽篇章,然也不乏写上层士大夫宴饮、赠妓之作。这类作品,一般思想性不高,在艺术上却偶尔有可取之处。万楚的《五日观妓》,可以说就是这样的一篇诗作。
从诗题可知,这首诗是写农历五月五日端午节观看乐伎表演的。端午节的风俗习惯有龙舟竞渡,吃粽子,饮蒲酒,彩丝缠臂,艾蒿插门等,也有在这一天呼朋唤友,宴饮取乐的。
诗首先写乐伎的美妙动人。“西施谩道浣春纱,碧玉今时斗丽华”,一落笔便别有风情。“谩道”是空说或莫说的意思。在越溪边浣纱的西施,是古来公认的美女。诗人刚刚提到西施,又用“谩道”二字将她撇过一边。这样,既触发起了以美人比美人的联想,又顺势转到了眼前这位美女的身上。但仍不直说而故作迂曲。“碧玉”是汝南王宠爱的美妾,出身微贱,南朝民歌《碧玉歌》中有“碧玉小家女”之句。这里用以借指地位低下的乐伎。古代名叫“丽华”的美人有两个,一个是东汉光武帝刘秀的皇后阴丽华,另一个是张丽华,南朝陈后主的妃子。“碧玉”句是说,如今眼前这位美女“碧玉”,正可以与丽华争艳比美。诗人让西施、碧玉、丽华三个美女一路上迤逦行来,借传统形象比拟所要描写的对象,省却了许多笔墨,却使描写对象轻易地步入了美人的行列之中。
“眉黛夺将萱草色,红裙妒杀石榴花”,两句采用了一种十分独特的夸张而兼拟人的表现方法:看那美人的眉毛绿莹莹的,那是从萱草夺来的颜色;裙子红艳艳的,石榴花见了也不免要妒杀。上句用了表示动作的“夺将”,下句用了表示情感的“妒杀”,从而分别赋予眉黛、萱草、红裙、榴花以生命,极尽对眉黛、红裙渲染之能事。萱草和石榴都是诗人眼前景物。况端午时节,萱草正绿,榴花正红,又都切合所写时令。随手拈来,为美人写照,既见巧思,又极自然。
写罢形貌之后,又接写歌舞:“新歌一曲令人艳,醉舞双眸敛鬓斜。”听了她唱的一曲新歌,就越发艳羡她的美色。再看她的舞姿:拢一拢倾斜了的鬓发,两眼秋水盈盈,真有勾魂摄魄的力量。“敛”,收束,这里指拢发的动作。
以上四句对乐伎的描绘,从对形貌的静态描绘开始,进而在动态中加以刻画,写她的歌舞。一静一动,由形及神,展示了乐伎的色艺俱佳。末一句点出“双眸”,更使形象光彩照人。
“谁道五丝能续命,却知今日死君家。”“五丝”,即“五色丝”,又叫“五色缕”、“长命缕”、“续命缕”。端午时人们以彩色丝线缠在手臂上,用以辟兵、辟鬼,延年益寿。“君家”,设宴的主人家。诗人深情激动地说:谁说臂上缠上五色丝线就能长命呢?眼看我今天就要死在您家里了!“死君家”与“彩丝线”密切关合,奇巧而自然,充分见出诗人动情之深。
此诗写得景真情真,特别“眉黛”二句表现手法独特,富有艺术个性,成为脍炙人口的佳句。
(陈志明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