评析
《艇斋诗话》:“估客”一联,曲尽江行之景,真善写物也。予每诵之。
《批点唐诗》:第四句尤妙,但对上句却浅。五、六迥别。结宛转,极悲。
《唐诗正声》:旲逸一评:次联老江湖语,三联语忽不测,结悲,酷入情。
《批选唐诗》:清通熟爽,是近体佳篇。
《唐诗选脉会通评林》:何景明曰;二联妙。田艺衡曰:乱后之辞,可怜。陈继湍曰:旅思动人。伤感却不作异调,故佳。郭浚曰:情景不堪萧瑟。
《唐诗鼓吹笺注》:总是彻夜未眠急归情绪也,后四句一气赶下,是倒卷(“估客昼眠”二句下)。
《唐风定》:初联世所共称,不知次联更胜。
《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》:前解写尽急归神理。言望见汉阳,便欲如隼疾飞,立抵汉阳,而无奈计其远近,尚必再须一日也。三、四承之,言虽明知再须一日,而又心头眼底,不沉忽忽欲云。于是厌他估客,胡故昼眠;喜他舟人,斗地夜语。盖昼眠,便是不思速归之人,夜语,便有可以速云之理也。若只作写景读之,则既云“浪静”,又云“潮生”,此成何等文法哉!后解言吾今欲归所以如此急者,实为鬓对三湘,心驰万里,传闻旧业,已无可归,而连日江行,鼓鼙不歇,谁复能遣?尚堪一朝乎哉!
《五朝诗善鸣集》:诗有高静之气,故白描而绝远于俚。
《唐诗贯珠》:“浪静”映“公开”,“夜语”由于“晚次”。三、四构句,曲尽水程情景,气度大方精妙。
《唐三体诗评》:问焯云:惊魂不定,贪程难待,合下四句读之,其意味更长。
《唐律偶评》:前半极写归心之迫,却不露所以“次”之故,至结解码器方说明,读之但沉其如画耳。浪静则可以兼程,潮生更宜夜发,乃胡为淹此留也?发“次”字,暗呼起江上兵阻,非无眼之铺叙。
《唐体肤诠》:屈复云:一归心急,二有咫尺千里意。中四“衰鬓”、“归心”,人眼中耳中无限悲凉,故客眠人语,秋色月明,种种堪愁。用意深妙,全以神行,若无题无涉者,结言归亦无益,将来不知作何景象,愁无已时也。
《大历诗略》:有情景,有声调,气势亦足,大历名篇。
《山满楼笺注唐诗七言律》:第六句中“归心”二字,是一篇之眼。前五句写归心之急,后二句写归心所以如此急之故。“万进而逢秋色”则愁鬓不胜憔悴。“对月明”则归心愈觉凄惶,字字真情,字字实理。
《网师园唐诗笺》:写景亲切(“舟人夜语”句下)。
《昭昧詹言》:起句点题。次句缩转。用笔转折有势。三、四兴在象外,卓然名句,五、六亦兼情景,而平平无奇。收切鄂州,有远想。
《诗境浅说》:作客途诗,起笔须切合所在之境,而能领起全篇,乃为合作。此诗前半首尤佳。其起句言:江天浩莽,已远见汉阳城郭,而江阔帆迟,尚费行程竟日,情景真切,句法亦纡徐有致。三句言:浪平舟稳,估客高眠。丹在湍急处行舟,篙舻声终日不绝,唯江上扬帆,但闻船唇啮浪,吞吐作声,四十我人语,水窗倚枕,不沉寐之酣也。四句言:野岸维舟,夜静闻舟人相唤,加缆扣舷。众声杂作,不闻而知为夜潮来矣。诵此二句,宛若身在江船容与之中。可见诗贵天然,不在专工雕琢。
《超纯斋诗词》:1、估客:商人。
《唐诗鉴赏辞典》:
2、舟人句:因为潮生,故而船家相呼,众声杂作。
3、三湘:漓湘、潇湘、蒸湘的总称。在今湖南境内。由鄂州上去即三湘地。愁鬓逢秋色,是说愁鬓承受着秋色。这里的鬓发实已衰白,故也与秋意相应。
4、更堪:更难堪,犹岂能再听。
5、鼓鼙:本指军中所用大鼓与小鼓,后也指战事。这首诗写的是流离之情,行舟的情景写得生动细致,并对战乱不断发出无奈的感叹。
《全唐诗》于本篇题下注“至德中作”,时当在安史之乱的前期。由于战乱,诗人被迫浪迹异乡,流徙不定。在南行途中,他写了这首诗。
首联写“晚次鄂州”的心情。浓云散开,江天晴明,举目远眺,汉阳城依稀可见,因为“远”,还不可及,船行尚须一天。这样,今晚就不得不在鄂州停泊了。诗人由江西溯长江而上,必须经过鄂州(治所在今湖北武汉市武昌),直抵湖南。汉阳城在汉水北岸,鄂州之西。起句即点题,述说心情的喜悦,次句突转,透露沉郁的心情,用笔腾挪跌宕,使平淡的语句体现微妙的思致。诗人在战乱中风波漂泊,对行旅生涯早已厌倦,巴不得早些得个安憩之所。因此,一到云开雾散,见到汉阳城时,怎能不喜。“犹是”两字,突显诗人感情的骤落。这二句,看似平常叙事,却仿佛使人听到诗人在拨动着哀婉缠绵的琴弦,倾诉着孤凄苦闷的心曲,透纸贯耳,情韵不匮。
次联写“晚次鄂州”的景况。诗人简笔勾勒船舱中所见所闻:同船的商贾白天水窗倚枕,不觉酣然入梦,不言而喻,此刻江上扬帆,风平浪静;夜深人静,忽闻船夫相唤,杂着加缆扣舷之声,不问而知夜半涨起江潮来了。诗人写的是船中常景,然而笔墨中却透露出他昼夜不宁的纷乱思绪。所以尽管这些看惯了的舟行生活,似乎也在给他平增枯涩乏味的生活感受。
三联写“晚次鄂州”的联想。诗人情来笔至,借景抒怀:时值寒秋,正是令人感到悲凉的季节,无限的惆怅已使我两鬓如霜了;我人往三湘去,心却驰故乡,独对明月,归思更切!“三湘”,指湖南境内,即诗人此行的目的地。而诗人的家乡则在万里之遥的蒲州(今山西永济)。秋风起,落叶纷下,秋霜落,青枫凋,诗人无赏异地的秋色之心,却有思久别的故乡之念。一个“逢”字,将诗人的万端愁情与秋色的万般凄凉联系起来,移愁情于秋色,妙合无垠。“万里归心对月明”,其中不尽之意见于言外,有迢迢万里不见家乡的悲悲戚戚,亦有音书久滞萦怀妻儿的凄凄苦苦,真可谓愁肠百结,煞是动人肺腑。
末联写“晚次鄂州”的感慨。为何诗人有家不可归,只得在异域他乡颠沛奔波呢?最后二句,把忧心愁思更深入一层:田园家计,事业功名,都随着不停息的战乱丧失殆尽,而烽火硝烟未灭,江上不是仍然传来干戈鸣响,战鼓声声?诗人虽然远离了沦为战场的家乡,可是他所到之处又无不是战云密布,这就难怪他愁上加愁了。诗的最后两句,把思乡之情与忧国愁绪结合起来,使本诗具有更大的社会意义。
这首诗,诗人只不过截取了飘泊生涯中的一个片断,却反映了广阔的社会背景,写得连环承转,意脉相连,而且迂徐从容,曲尽情致。在构思上,不用典故来支撑诗架;在语言上,不用艳藻来求其绮丽;在抒情上,不用泼墨来露出筋骨。全诗淡雅而含蓄,平易而炽热,读来觉得舒畅自若,饶有韵味。
(周溶泉 徐应佩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