评析
《云溪友议》:宪宗皇帝朝,以北狄频侵边境,大臣奏议:古者和亲之有五利,而日无千金之费。上曰:“比闻有一卿能为诗,而姓氏稍僻,是谁?”……(侍臣答是戎昱)上悦曰:“朕又记得《咏史》一篇,此人若在,便与朗州刺史。武陵桃源,足称诗人之兴咏。”圣旨如此稠叠,士林之荣也。其《咏史》诗云:“汉家青史内,计拙是和亲……”。上笑曰:“魏绛之功,何其懦也!”大臣公卿遂息和戎之论矣。
《诗镜总论》:叙事议论,绝非诗家所需,以叙事则伤体,议论则费词也。然总贵不烦而至,如《棠棣》不废议论,《公刘》不无叙事,如后人以文体行之,则非也。戎昱“社稷依明主,安危托妇人”、“过因谗后重,恩合死前酬”,此亦议论之佳者矣。
《唐诗近体》:议论正而不迂,锤炼工而不滞。
《瀛奎律髓汇评》:冯班:名篇。亦是议论耳,气味自然不同。意气激昂,不专作板论,所以为唐人。查慎行:与崔涂《过昭君故宅》寄慨略同。五、六太浅。纪昀:太直太尽,殊乘一唱三叹之旨。
《小清华园诗谈》:贤愚不分,不足以论人;是非不辨,不足以论事;取舍不明,木足以御事变而服人心。是故太冲《咏史》,其是非颇不乖人心所同然;嗣宗《咏怀》,其予夺几可继《春秋》之笔削。他如陶题甲子,见受禅之非宜;谢过庐陵,雪沉冤于既死。此后唯杜工部……等作,读之可见其经济之实学,笔削之微权焉。他如“汉家青史上,计拙是和亲”……数诗亦其后劲者矣。
《唐诗鉴赏辞典》:中唐诗人戎昱这首《咏史》,题又作《和蕃》,最早见于晚唐范摅的笔记小说《云溪友议》“和戎讽”条。据说,唐宪宗召集大臣廷议边塞政策,大臣们多持和亲之论。于是唐宪宗背诵了戎昱这首《咏史》,并说:“此人若在,便与朗州刺史。”还笑着说:“魏绛(春秋时晋国大夫,力主和戎)之功,何其懦也!”大臣们领会圣意,就不再提和亲了。这则轶闻美谈,足以说明这首诗的流传,主要由于它的议论尖锐,讽刺辛辣。
这是一首借古讽今的政治讽刺诗。唐代从安史乱后。朝政紊乱,国力削弱,藩镇割据,边患十分严重,而朝廷一味求和,使边境各族人民备罹祸害。所以诗人对朝廷执行屈辱的和亲政策,视为国耻,痛心疾首。这首讽喻诗,写得激愤痛切,直截了当,一针见血。
在中唐,咏汉讽唐这类以古讽今手法已属习见,点明“汉家”,等于直斥唐朝。所以首联是开门见山,直截说和亲乃是有唐历史上最为拙劣的政策。实际上是把国家的安危托付给妇女。三联更鞭辟入里,透彻揭露和亲的实质就是妄图将女色乞取国家的安全。诗人愤激地用一个“岂”字,把和亲的荒谬和可耻,暴露无遗。然而是谁制订执行这种政策?这种人难道算得辅佐皇帝的忠臣吗?末联即以这样斩钉截铁的严峻责问结束。诗人以历史的名义提出责问,使诗意更为严峻深广,更加发人思索。此诗无情揭露和亲政策,愤激指责朝廷执政,而主旨却在讽谕皇帝作出英明决策和任用贤臣。从这个角度看,这首诗虽然尖锐辛辣,仍不免稍用曲笔,为皇帝留点面子。
对于历史上和亲政策的是非得失要作具体分析,诗人极力反对的是以屈辱的和亲条件以图苟安于一时。由于“社稷依明主,安危托妇人”一联,击中了时政的要害,遂成为时人传诵的名句。
(倪其心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