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成毛羽自光辉，泥垒栖身愿已违。裁破素波刚试剪，舞残红雨不沾衣。空梁月冷无人见，故国云深有梦归。满眼春埃遮日起，琼楼虽好莫轻飞。

每步高逾尺，凌空石磴盘。百回才半上，二月有余寒。古洞停云雪，回风咽急湍。泠然清磬落，祠宇出云端。

连山筑长围，众水含积怒。无地恣披猖，勉强循轨度。纡折千百回，其意在东注。砉然门户开，并力尽一赴。万马横空来，惊愤不反顾。我舟当其冲，逆进相触忤。百夫贯一缆，累时拔寸步。倒掷脱不虞，此身竟安付。昨有估客船，咋指惊一误。木石相冲撞，破碎等瓜瓠。崖畔余柿存，不忍目重驻。吁嗟造物意，设险独何故。夕泊江之涯，惊定有余怖。月黑鸺鹠鸣，悲风振岩树。远闻洪涛声，前滩尚无数。

步上南山道，华表何巍巍。昔有鸟来集，自云丁令威。一去三千年，至今不更归。人民固屡易，城郭亦已非。仙人且化乌，冢骨何所悲。

那得无拘束，行空马脱羁。老翻家事累，愁只客心知。孤馆春寒里，虚窗月堕时。不眠怀往昔，双鬓暗成丝。

未得瞻遗像，空怀窦子明。斧劖双壁断，绳度一僧轻。泉石甘终隐，金丹竟可成。何当饵芝术，相逐学长生。

祗命走闽服，崎岖敢求安。纸船托微命，上滩复下滩。上滩逆水怒，求进尺寸难。片石扼我崄，日费千篙攒。下滩得水利，双楫如轻翰。穿针与走马，一泻百里宽。顺流虽云乐，触激无坚完。滩师头易白，斗捷摧心肝。上水既失利，小心事惊湍。救坠愁脱手，引汲危上干。釜悬船挂壁，溜急鱼升竿。步步自牵挽，力疲神转间。于此互乘除，得失如循环。上滩与下滩，请君择其间。

上有高山下深谷，中起一滩浪如屋。欲问此滩是何名，舟人摇手颜觳觫。举头仰视天无光，舟底石声如转毂。一线长绳天外牵，榜人力尽巉岩麓。腾空作势似飞猱，走阴狂奔俨惊鹿。岩上舟中两叫号，半似人声半鬼哭。力争骇浪过滩来，共尘重生免鱼腹。吁嗟我生命在天，胡为日与忧患逐。一棹莼鲈未必非，老守乡园那知福。

长滩乱石如叠齿，前后行船如附蚁。逆湍冲激若登天，性命斯须薄如纸。篙者倒挂牵者劳，攀崖仆石如猿猱。十步欲进九步落，后滩未上前滩遭。上滩之难难于上绝壁，虽有孟贲难致力。滩名况复呼黯淡，过客攒眉增叹息。下滩之舟如箭飞，左旋右折若破围。欢呼踏浪棹歌去，晴雪洒面风吹衣。飞流宛转乱石隘，奔走千峰如马快。贾客思家一夕还，传语滩神明日赛。下滩之易易如盘走珠，瞬目何可停斯须。长风破浪快人意，朝可走越暮可吴。乃知逆顺有如此，逆者悲愁顺者喜。请君听我《黯淡歌》，顺则流行逆须止。顺者不必喜，逆者不必愁。人间逆顺俱偶尔，且得山水从遨游。

人语相闻数尺间，其如滩恶费人牵。已从滩下过滩上，却立前船待后船。

乐昌六十滩，兹滩为巨擘。风雷万古忿，蛟龙不敢宅。我来子月尾，潦尽滩见脊。尚挟三泷流，争此五里石。先声蓄高势，后劲接生力。滩师语约束，激昂赴大敌。一舟方枝梧，数舟助嚄唶。屡挫气益厉，竞进劳未息。下滩虎蓦坡，上滩蚁缘壁。朔风吹暮雨，并作寒威逼。水宿今浃旬，江梅慰行客。

积雨冥冥溪涨高，春风下峡双鸣挠。莫道下滩容易在，下滩篙比上滩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