杂曲歌辞 杨柳枝 其二

一树春风万万枝,嫩于金色软于丝。永丰西角荒园里,尽日无人属阿谁。

评析

《本事诗》:

白尚节姬人樊素善歌,妓人小蛮善舞。尝为诗曰:“樱桃樊素口,椅柳小蛮腰。”年既高迈,而小蛮方丰艳,因为《杨柳》之词以托意……及宣宗朝,国乐唱是词,上问谁词,永丰在何处?左右具以对之。遂因东使,命取永丰柳两枝,植于禁中。

《唐诗选脉会通评林》:

周珽曰:“一树春风”四字,便为杨柳写神;嫩、软、金丝,极状其容态之妖娜。后二语乃“君王行幸少,闲却舞时衣”之意。

《唐宋诗醇》:

风致翩翩。

《诗式》:

《诗•葛蕈》一篇,托于时物起兴。诗须能兴,为合于《三百篇》之旨。假如此题直写己年已高迈,小蛮方丰艳,则索然兴尽,全失诗人之旨。惟寄托于杨柳。首句、二句写杨柳之盛时,即言小蛮之丰艳。三句“永丰西角”与“荒园”,即言乐天之年迈。四句总收,合小蛮、乐天都到,仍跟三句来,题意、题面无不关照。昔称乐天诗老妪都解,谓乐天诗之平易近人则可,谓乐天率意写意、全不斟酌则不可。[品]含蓄。

《诗境浅说续编》:

王渔洋《秋柳》七律,怀古而兼擅神韵,传诵一时。乐天以二十八字写之,柳色之娇柔,旧坊之寥落,裙屐之凋零,感怀无际,可见诗格之高。乐天尚有《杨柳枝》诗云:“红板江桥青酒旗,馆娃宫暖日斜时。可怜雨歇东风定,万树千条各自垂。”专咏柳枝,不若《水丰》篇之有余味也。

《唐人绝句精华》:

此喻贤才不得地也。如此婀娜之柳,乃在荒园无人知之地,岂不可惜。但诗只言“尽日无人属阿谁”,而惜之之意自在言外。《本事诗》谓为放樊素而作,非也。

《全唐诗佳句赏析》:

一树春风千万枝①嫩于金色软于丝②
①一树句:棵棵柳树经春风吹拂,柳枝迎风飞舞。②嫩于句:柳色嫩黄,其色嫩黄,其色似金,柳枝条条柔软如丝。
原诗是一首咏物言志诗。后两句是:“永丰西角荒园里,尽日无人属阿谁?”全诗是说,园中柳树,枝叶繁茂,春风吹拂,千丝万缕的柳枝,随风起舞。在和煦的春风中,柳枝绽出细叶,望去一片嫩黄,细长的柳枝,随风飘荡,比丝缕还要柔软;然而,这婀娜多姿的垂柳,却生长在荒凉冷落背阳阴寒之地,无人光顾,落得终日寂寞。诗人所抒发的对永丰柳的痛惜之情,实际上就是对当时政治腐败、人才埋没的感慨,亦含诗人身世的感慨。全诗明白晓畅,咏物和寓意融合一起,不着痕迹,描写生动,当时就“遍流京都”,足见艺术力量感人之深。

《唐诗鉴赏辞典》:

关于这首诗,当时河南尹卢贞有一首和诗,并写了题序说:“永丰坊西南角园中,有垂柳一株,柔条极茂。白尚书曾赋诗,传入乐府,遍流京都。近有诏旨,取两枝植于禁苑。乃知一顾增十倍之价,非虚言也。”永丰坊为唐代东都洛阳坊里名。白居易于武宗会昌二年(842)以刑部尚书致仕后寓居洛阳,直至会昌六年卒;卢贞会昌四年七月为河南尹(治所在洛阳)。白诗写成到传至京都,须一段时间,然后有诏旨下达洛阳,卢贞始作和诗。据此推知,白氏此诗约作于会昌三年至五年之间。移植永丰柳诏下达后,他还写了一首《诏取永丰柳植禁苑感赋》的诗。

此诗前两句写柳的风姿可爱,后两句发抒感慨,是一首咏物言志的七绝。

诗中写的是春日的垂柳。最能表现垂柳特色的,是它的枝条,此诗亦即于此着笔。首句写枝条之盛,舞姿之美。“春风千万枝”,是说春风吹拂,千丝万缕的柳枝,随风起舞。一树而千万枝,可见柳之繁茂。次句极写柳枝之秀色夺目,柔嫩多姿。春风和煦,柳枝绽出细叶嫩芽,望去一片嫩黄;细长的柳枝,随风飘荡,比丝缕还要柔软。“金色”、“丝”,比譬形象,写尽早春新柳又嫩又软之娇态。此句上承春风,写的仍是风中情景,风中之柳,才更能显出枝条之软。句中叠用两个“于”字,接连比况,更加突出了“软”和“嫩”,而且使节奏轻快流动,与诗中欣喜赞美之情非常协调。这两句把垂柳之生机横溢,秀色照人,轻盈袅娜,写得极生动。《唐宋诗醇》称此诗“风致翩翩”,确是中肯之论。

这样美好的一株垂柳,照理应当受到人们的赞赏,为人珍爱;但诗人笔锋一转,写的却是它荒凉冷落的处境。诗于第三句才交代垂柳生长之地,有意给人以突兀之感,在诗意转折处加重特写,强调垂柳之不得其地。“西角”为背阳阴寒之地,“荒园”为无人所到之处,生长在这样的场所,垂柳再好,又有谁来一顾呢?只好终日寂寞了。反过来说,那些不如此柳的,因为生得其地,却备受称赞,为人爱惜。诗人对垂柳表达了深深的惋惜。这里的孤寂落寞,同前两句所写的动人风姿,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;而对比越是鲜明,越是突出了感叹的强烈。

这首咏物诗,抒发了对永丰柳的痛惜之情,实际上就是对当时政治腐败、人才埋没的感慨。白居易生活的时期,由于朋党斗争激烈,不少有才能的人都受到排挤。诗人自己,也为避朋党倾轧,自请外放,长期远离京城。此诗所写,亦当含有诗人自己的身世感慨在内。

此诗将咏物和寓意熔在一起,不着一丝痕迹。全诗明白晓畅,有如民歌,加以描写生动传神,当时就“遍流京都”。后来苏轼写《洞仙歌》词咏柳,有“永丰坊那畔,尽日无人,谁见金丝弄晴昼”之句,隐括此诗,读来仍然令人有无限低回之感,足见其艺术力量感人至深了。

(王思宇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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