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赴成都草堂途中有作先寄严郑公五首 其一

古风
题注:宝应二年,严武封郑国公,复节度剑南。

得归茅屋赴成都,直(一作真)为文翁再剖符。但使闾阎还揖让,敢论松竹久荒芜。

鱼知丙穴①由来美,酒忆郫筒②不用酤。五马旧曾谙小径,几回书札待潜夫。

评析

《唐诗镜》:

三、四语意老杰,以下道出喜意浮沉。

《唐诗选脉会通评林》:

周珽曰:情至之语,为中晚别开一局。又曰:词极虚婉,句句字字从真情实意打出精神,可谓探骊得珠。

《义门读书记》:

言成都可居,旧所深悉;然所以复来,故非为此。正呼起落句也(“鱼知丙穴”二句下)。

《唐诗鉴赏辞典》:

常苦沙崩损药栏,也从江槛落风湍。
新松恨不高千尺,恶竹应须斩万竿。
生理只凭黄阁老,衰颜欲付紫金丹。
三年奔走空皮骨,信有人间行路难。
因徐知道据成都叛乱,杜甫曾一度离开成都草堂,避难于梓州、阆州等地。广德二年(764)正月,杜甫携家由梓州赴阆州,准备出陕谋生。二月,闻严武再为成都尹兼剑南节度使,同时,严武也来信相邀,诗人于是决定重返成都。于阆州还成都途中作诗五首,此为其中第四首。诗题中的“严郑公”,即严武,广德元年严武被封为郑国公。
首四句是设想回成都后整理草堂之事,但却给人以启迪世事的联想:“常苦沙崩损药栏,也从江槛落风湍。”大意是说:自离草堂,常常焦虑沙岸崩塌,损坏药栏,现在恐怕连同江槛一起落到湍急的水流中去了。这虽是遥想离成都之后,草堂环境的自然遭遇,但它不也是对风风雨雨的社会现状的焦虑吗?“新松恨不高千尺,恶竹应须斩万竿。”想当年,诗人离开草堂时,自己亲手培植的四株小松,当时才“大抵三尺强”(《四松》),诗人是很喜爱它,恨不得它迅速长成千尺高树;那到处侵蔓的恶竹,有万竿亦须芟除!诗人喜爱新松是因它峻秀挺拔,不随时态而变,诗人痛恨恶竹,是因恶竹随乱而生。玩味这两句,其句外意全在“恨不”、“应须”四字上。杨伦在《杜诗镜铨》旁注中说:此二句“兼寓扶善疾恶意”,这是颇有见地的。乱世之岁,匡时济世之才难为世用,而各种丑恶势力竞相作充分表演,诗人怎能不感慨万分!这二句,深深交织着诗人对世事的爱憎。正因为它所表现的感情十分鲜明、强烈而又分寸恰当,所以时过千年,至今人们仍用以表达对于客观事物的爱憎之情。
诗的后四句落到“赠严郑公”的题意上。“生理只凭黄阁老,衰颜欲付紫金丹。”生理,即生计。黄阁老,指严武。唐代中书、门下省的官员称“阁老”,严武以黄门侍郎镇成都,故称。金丹,烧炼的丹药。这两句说,自己的生计全凭严武照顾,衰老的身本也可托付给益寿延年的丹药了。这里意在强调生活有了依靠,疗养有了条件,显示了诗人对朋友的真诚信赖和欢乐之情。最后两句忽又从瞻望未来转到回顾过去,似有痛定思痛意:“三年奔走空皮骨,信有人间行路难。”诗人自宝应元年(762)七月与严武分别,至广德二年(764)返草堂,前后三年。这三年,兵祸不断,避乱他乡,飘泊不定,人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。过去常读古乐府诗《行路难》,今身经其事,方知世路艰辛,人生坎坷,真是“行路难”啊!“行路难”三字,语意双关。一个“信”字,包涵着诗人历经艰难因苦后的无限感慨。
全诗描写了诗人重返草堂的欢乐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。真情真语,情致圆足,辞采稳称,兴寄微婉。欢欣和感慨相融,瞻望与回顾同叙,更显出了此诗思想情感的深厚。
(傅经顺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