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彭城

◎ 〔唐〕韩愈

古风

题注：贞元十五年冬，愈为徐州从事，朝正京师。此曰归彭城，盖明年自京师归徐也。

天下兵又动①，太平竟何时。吁谟者谁子，无乃失所宜。

前年关中旱，闾井多死饥②。去岁东郡水③，生民为流尸。

上天不虚应，祸福各有随。我欲进短策，无由至彤墀。

刳肝以为纸，沥血以书辞。上言陈尧舜，下言引龙夔。

言词多感激，文字少葳蕤。一读已自怪，再寻良自疑。

食芹虽云美，献御固已痴。缄封在骨髓，耿耿空自奇。

昨者到京城，屡陪高车驰。周行多俊异，议论无瑕疵。

见待颇异礼，未能去毛皮。到口不敢吐，徐徐俟其巘。

归来戎马间，惊顾似羁雌。连日或不语，终朝见相欺。

乘闲辄骑马，茫茫诣空陂。遇酒即酩酊，君知我为谁。

评析

《潜溪诗眼》：
唐诸诗人，高者学陶、谢，下者学徐、庾，惟老杜、李太白、韩退之早年皆学建安，晚乃各自变成一家耳。……韩退之《孤臣昔放逐》、《暮行河堤上》、《重云》、《赠李观》、《江汉》、《答孟郊》、《归彭城》、《醉赠张秘书》、《送灵师》、《惠师》并亦皆此体，但颇自加新奇。
《唐诗镜》：
韩诗语带粗颣痕。
《初白庵诗评》：
一肚皮不合时宜，无所发泄，于此章吐之。究竟不能尽吐，一起一结，感叹何穷！查晚晴曰：结语奇。连上数句读，觉公亦有不满于建封也。
《唐宋诗醇》：
忧时伤乱，感愤无聊，骑马空陂，不减途穷之哭。“周行”、“俊异”数语，风刺微婉，所谓“中朝大官老于事，讵肯感激徒媕娿”也。“刳肝”、“沥血”句，从少陵《凤凰台》诗化出。又庾信《经藏碑》有“皮纸骨笔”之句。退之虽不喜用释典，然运化前人词语，自无嫌也。
《评注韩昌黎诗集》：
人人惊公多险句，佘谓险字工夫，实从夷字经验而来。读此首，可以悟关巧。
《韩诗臆说》：
不到“二雅”不肯捐，似此真是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