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生诗

古风

生名师命其姓刘,自少轩轾非常俦。弃家如遗来远游,东走梁宋暨扬州。

遂凌大江极东陬,洪涛舂天禹穴幽。越女一笑三年留,南逾横岭入炎州。

青鲸高磨波山浮,怪魅炫曜堆蛟虬。山㺑欢噪猩猩游,毒气烁体黄膏流。

问胡不归良有由,美酒倾水䏑肥牛。妖歌慢舞烂不收,倒心回肠为青眸。

千金邀顾不可酬,乃独遇之尽绸缪。瞥然一饷成十秋,昔须未生今白头。

五管历遍无贤侯,回望万里还家羞。阳山穷邑惟猿猴,手持钓竿远相投。

我为罗列陈前修,芟蒿斩蓬利锄耰。天星回环数才周,文学穰穰囷仓稠。

车轻御良马力优,咄哉识路行勿休,往取将相酬恩雠。

评析

《唐诗品汇》:

韩曰:刘生在越,意有所眷,故诗中云:“越女一笑三年留”,下又云:“问胡不归良有由”,继以“妖歌慢舞”,则知生所寓皆不羁也。故终篇有“咄哉识路行勿休,往取将相酬恩仇”,盖有且讽且劝之意。

《唐诗镜》:

来如倒峡。

《唐音癸签》:

诗亦要占些地步。退之《赠李愿》(按当为《刘生诗》)云:“往取将相酬恩仇。”达夫《赠王彻》云:“吾知十年后,季子多黄金。”岂理耶?惟杜老有斟的,此等语不肯轻下,然如“何日沾微禄,归山买薄田”等,亦未能陶洗净尽,为有识者所微窥云。

《批韩诗》:

何焯曰:“还家”句应“弃家”,收一笔,方入阳山(“回望万里”句下)。朱彝尊曰:柏梁体句各一事,此自是《燕歌行》体。然此体不宜民,又须炼得精。此作遒紧有味,意态尚恨未甚浓。

《义门读书记》:

虽因其人而言之,然公之生平于“恩仇”二字耿耿不忘,亦心病之形于声诗者也。《鲁颂》所以“尚乎克广德心”也哉(“往取将相”句下)。!

《陔余丛考》:

古诗一句全用平仄者,并有一句平一句仄相连成文者……韩昌黎《南山诗》之“横云时平凝,点点露数岫”;《泷吏》之“官当明时来,事不待说委”……皆一句全平,一句全仄。至昌黎《南山诗》“或散若瓦解……或缭若篆籀”,则并二句全仄矣。《古诗》“罗衣何飘飘,轻裾随旋风”,则二句全平矣。不特此也,即七言亦有全平仄者。少陵诗“有客有客字子美”,“中巴之东巴东山”;昌黎《赠刘生》之“青鲸高摩波山浮”,《送僧澄观》之“浮屠西来何施为”……此又七言之全平仄者。

《读韩记疑》:

“酬恩仇”三字不过趁韵作结,所谓诗歌特等戏剧是也。公与人交,已而我负,终不计,死则恤其家。史称终始不变,盖实录也。或以是为公心病所形,公有此病,当确指其实迹言之,何得混以虚辞相蔑?此真诬善之言,昔人臂诸蝇矢者也。

《石洲诗话》:

昌黎《刘生诗》,虽纪实之作,然实源本古乐府《横吹曲》。其通篇叙事,皆任侠豪放一流。其曰:“东走梁宋”、“南逾横岭”,亦与古曲五陵、三秦之事相合。末以“酬恩仇”结之,仍还他侠少本色。不然,昌黎岂有教人以官爵酬恩仇者耶?不惟用乐府题,兼且用其意,用其事,而却自纪实,并非仿古。此脱化之妙也。

《灵芬馆诗话》:

昌黎《刘生诗》:“往取将相酬恩仇。”少时见何义门批本述李安溪之言,以为昌黎于二字未忘,终未见道,言为心声,古人所以贵乎克广德心。余时见之,大不谓然。“恩仇”二字,断不可以不明,仇之欲酬,亦犹恩之欲酬。其人于仇不分明,则于恩亦必不能报。此宋人之论,安溪沿之耳。昌黎于北平王一饭之恩,至其孙墓铭犹必及;相好如刘、柳而泄言之疑,终亦不讳。此昌黎之所以为昌黎也。

《昭昧詹言》:

《刘生诗》:此赠叙题,造句重老。

《韩诗臆说》:

通首写侠士性情,故弃家远游,倾心妖艳,取将相,酬恩仇,皆一类事也。惟其胸怀磊落,有异凡庸,则不失为可取。而素行之不检,不足以累之耳。苒公诗多涉滑稽俳谐,非正言也。若作正言,则公岂亦昵于色者乎?阮亭持此以攻昌黎之短,谓不如文中子下罗将相,勋业著一时。嘻,何其浅耶!

《唐宋诗举要》:

吴曰:极意离琢成奇句(“越女一笑”句下)。逆折,拗甚(“问胡不归”句下)。逆折(“千金邀顾”句下)。奇语(“瞥然一饷”二句下)。顿拌(“天星回环”句下)。气体雄直,是韩公本色,字句亦以拗炼见长(末句下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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