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九华集》:
韩退之《陆浑山火》诗,变体奇涩之尤者,千古之绝唱也。
《藏海诗话》:
叶集之云:“韩退之《陆浑山火》诗,浣花决不能作:东坡《盖公堂记》,退之做不到。硕儒巨公,各有造极处,不可比量高下。元微之论杜诗,以为李滴仙尚未历其藩翰。岂当如此说?异乎微之之论也!”此为知言。
《新刊五百家注音辨昌黎先生文集》:
樊汝霖曰:从公学文者多矣,惟李习之得公之正,持正得公之奇。持正尝语人曰:“《书》之文不奇,《易》可谓奇矣,岂碍理伤圣乎?如‘龙战于野,其血幺黄’,‘见豕负涂,载鬼一车’,‘突如其来如’,‘焚如死如弃如”,何等语也!”公此诗“黑螭”、“五龙”、“九鲲”等语,其与《易》“龙战于野”何异?大抵持正文尚奇怪,公之此诗,亦以效其体也。
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•程氏东坡诗谱序》:
赓歌答赋,其源尚矣。下逮颜谢,各有和章见于集。虽声韵不必皆同,然更唱迭和,具有次第。逮唐人始工于用韵,韩退之《和皇甫持正陆浑山火》,张籍《和刘长卿余干旅舍》,刘、白《和元微之春深》题一十篇,盖同出一韵。
《归田诗话》:
昌黎《陆浑山火》诗,造语险怪,初读殆不可晓,及观《韩氏全解》,谓此诗始言火势之盛,次言祝融之御火,其下则水火相剋相济之说也。题云“和皇甫湜韵”,湜与李翱皆从公学文,翱得公之正,堤得公之奇。此篇盖戏效其体,而过之远甚。东坡有《云龙山火》诗,亦步骤此体,然用意措辞,皆不逮也。
《余冬诗话》:
汉《柏梁台》诗;“祖梨橘栗桃李梅。”韩退之《陆浑山火》:“鸦鸱雕鹰雉鹄鹍。”陈后山《二苏公》诗:“桂椒栴栌枫柞樟。”七物为句,亦偶用耳。或谓诗多用实字为美,误矣。
《韩昌黎集辑注》:
蒋之翘曰:虎熊麋猪四句,其法本之《招魂》,汉《柏梁》亦尝效之。
《唐诗快》:
起句便极奇古。以下俱用伯梁体,无语不奇,无字不古,横绝一世,不可有二。此一陆浑山火,不过寻常野烧之类耳。初非若项王之焚咸阳、周郎之鏖赤壁也,却说得天翻地裰,海立山飞,鬼哭神号,鸟惊替散,直似开辟以来,乾坤第一场变异,令观者心?魂悚,五色无主。总是胸中万卷,笔底千军,无端作怪,特借此发泄一番,煞是今古奇观,至于句法字法之妙,更不足言。
《兰丛诗话》:
《陆浑山火》诗不过秋烧耳,遂曼衍诡谲,说得上九霄而下九幽。玩结句,自为一炙手可热之权门发,然终未考得其人。以诗而言,亦游戏已甚矣,但艺苑中亦不可少此一种瑰宝。
《唐音审体》:
此诗望之骇目惊心,按之词义,了然无不可解。其荒唐、怪诞大都本之《天问》、《招魂》,而创辟奇横,乃天地间从来未有之文。然公自言怪又烦,且云“欲悔舌不可扪”,则非文章正法,亦可知矣。
《香祖笔记》:
韩、苏七言诗学《急就篇》句法,如“鸦鸱雕鹰雉鹄鹍”,“骓駓骃骊骝騵”等句,予既载之《池北偶谈》,近又得五言数语,韩诗“蚌螺鱼鳖虫”,卢仝“鳗鳣鲇鲤鳅,鸂鶒鸽鸥凫”,蔡襄“弓刀甲盾弩,筋皮毛骨羽”、然此种句法,间作七言可耳,五言即非所宜,解人当自知之。
《批韩诗》:
朱彝尊曰:次点时(“时当玄冬”句下)。次点山(“山狂谷很”句下)。旁及物类(“燖炰煨熬”句下)。凿空硬造,语法本《骚》,然止是竞奇,无甚风致。
《初白庵诗评》:
此种格调只应让先生独步,沿人不能学,亦不必学也。
《韩柳诗选》:
此句祝融行火,鬼神恍惚,可畏可愕,全从虚处着笔,正是实写题面处,至其字句之奇崛,仿佛赋家精采(“祝融告休”句下)。
《放胆诗》:
子厚诗主清,最清者善。退之诗主奇,最奇者善。盖所尚在此,则所精亦在此也。读韩诗,自《秋怀》、《琴操》诸短章而外,当以《南山》、《陆浑》为破鬼胆,穿月胁矣。
《昌黎先生诗集注》:
刘石龄曰:公诗根柢,全在经传。如《易•说卦》:“离为火”、“其于人也,为大腹”,故于炎官热属,以颓胸垤腹拟诸其形容,非臆说也。又“彤幢”、“紫纛”、“日毂”、“霞车”、“虹靷”、“豹”、“鞬”、“电光”、“赪目”等字,亦从“为日,为电”,“为甲冑,为戈兵”句化出。造语极奇,必有依据,以理考索,无不可解者。世儒于此篇,每以怪异目之,吐以不可解置之。吁!此亦未深求其故耳,岂真不可解哉!
《声调谱》:
《陆浑山火和皇甫湜用其韵》:古诗平韵句法、尽于此中矣。《柏梁》句句用韵,杂律句其中,犹不用韵之句偶入律调,以下句救之也。此篇各种句法俱备,然中有数句,虽足古体,止可用于《柏梁》,至于寻常古诗,断不可用,转韵尤不可用,用之则失调矣。浩细辨之。如仄仄平平平平平,仄仄仄平平平平是也。又如平平平平仄平平,亦当酌用之。转韵中不立,以其乖于音节耳。律句(“梦通上帝”二句下)。拗律句(“帝赐九河”句下)。律句(“一朝结仇”二句下)。
《茧斋诗谈》:
《陆浑山火和皇甫湜用其韵》:勿效此种笔墨,本欲翻空,却成铺贴。山下有煤石,人火误入其穴则焚灼耳,以为真有火神助焰,特文人故欲钓奇耳。不善学者,必入《西游记》火德星君,有火龙、火马、火鸦、火蛇之类,反伤大雅已。
《唐宋诗醇》:
只是咏野烧耳,写得如此天动地岋,凭空结撰,心花怒生。
《瓯北诗话》:
《陆浑山火》之“?池波风肉陵屯”,“电光䃸磹赪目暖”,此等词句,徒聱牙轖舌,而实无意义,未免英雄欺人耳。
《昌黎诗增注证讹》:
此诗似《急就篇》,义似《黄庭经》。
《韩集补注》:
《册府元龟》:“元和三年,诏举贤良方正,有皇甫湜对策,其言激切。牛僧儒、李宗闵亦苦谏时政。为贵幸泣诉于帝。帝不得已,出考宫杨于陵、韦贯之于外。”案:牛僧孺补伊阙尉,湜补陆浑尉。制科登用,较元年之元稹、独孤郁等,大相悬绝。皇甫之作,盖其寓意也。火以喻权幸势方熏灼,炎官热属则指附和之人。牛、李等以直言被黜,犹黑螭之遭焚。终以申雪幽枉,属望九重。其词诡怪,其旨深淳矣。
《韩集笺正》:
首二语为提纲(首二句下)。自“天关悠悠”至“闪之昆仑”,乃畅发相生相克之义(“溺厥邑囚”句下)。篇尾四语,点醒题中和字意(末句下)。)。
《求阙斋读书录》:
自首至“孰飞奔”,浑写野烧之盛。自“祝融告休”以下至“赪目暖”,设为祝融宴客仪卫之盛,宾从之豪,笑语之欢。“告休”,犹休暇也。“卑尊”,即客也。《周礼•小司徒》云:“使各登其乡之众寡。”《乡大夫》云:“率其吏,与其众寡。”此云“卑尊”,犹彼云“众寡”耳。自“顼冥收威”至末,皆水火相克相济之说。“拳肩跟”者,谓肩与足跟拳局相连,极言颛顼玄冥君臣失势之状。洪曰:丁,火也;壬,水也。火,女也;水,男也。丁女而为妇于壬,故曰“女丁妇壬”。自“火行于冬”至“囚之昆仑”九句,皆上帝劝慰水神之辞,言不必与火结仇,时至行将胜之也。
《海日搂札丛》:
韩愈《陆浑山火》诗:作一帧西藏曼荼罗画观。
《韩诗臆说》:
《青龙寺》诗是小奇观,《陆浑山火》诗是大奇观。张籍责公好与人为驳杂无实之谈。公曰:吾以为戏耳,何害于道哉!按张所言,乃谓使人陈之于前时公乐闻之,非公之议论文章也。吾谓即公之文章中,或亦不尽免,此即《陆浑山火》等篇,非驳杂无实之谈哉?然苟通达其旨,则虽变而不离于常也。“山狂谷很”,“天跳地踔”,“神焦鬼烂”等语,皆公生辟独造,前无所假。此诗极意侈张,满眼彩缋,然其意旨却自清绝,无些子模糊。其视后之以涂饰为工者,真如土与泥矣。(按:此诗言水火之相克相济处,亦以谐俳出之,若拘定是真实说话,则水诉于帝,帝不能决,但以结婚为之调解,岂天上亦有此和事天子乎?至谓火行于冬,本无不合,又何以待其势衰然后纵之复仇,岂明正讨罪之义乎?孔明乘其昏弱规取刘璋,世儒犹以为讥,而谓天帝为之乎?执此以读公诗,不殊高叟之论《小弁》矣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