酬翰林白学士代书一百韵
题注:并序,此后江陵时作
序:玄元氏之下元日,会予家居至,枉乐天代书诗一百韵。鸿洞卓荦,令人兴起心情。且置别书,美予前和七章,章次用本韵,韵同意殊,谓为工巧。前古韵耳,不足难之;今复次排百韵,以答怀思之贶云。
昔岁俱充赋,同年遇有司。八人称迥拔,两郡滥相知①。
逸骥初翻步,鞲鹰暂脱羁。远途忧地窄,高视觉天卑。
并入红兰署,偏亲白玉规。近朱怜冉冉,伐木愿偲偲。
鱼鲁非难识,铅黄自懒持。心轻马融帐,谋夺子房帷。
秀发幽岩电,清澄隘岸陂。九霄排直上,万里整前期。
勇赠栖鸾句,惭当古井诗②。多闻全受益,择善颇相师。
脱俗殊常调,潜工大有为。还醇凭酎酒,运智托围棋。
情会招车胤,闲行觅戴逵。僧餐月灯阁,醵宴劫灰池③。
胜概争先到,篇章竞出奇。输赢论破的,点窜肯容丝。
山岫当街翠,墙花拂面枝④。莺声爱娇小,燕翼玩逶迤。
辔为逢车缓,鞭缘趁伴施。密携长上乐,偷宿静坊姬。
僻性慵朝起,新晴助晚嬉。相欢常满目,别处鲜开眉。
翰墨题名尽,光阴听话移⑤。绿袍因醉典,乌帽逆风遗。
暗插轻筹箸,仍提小屈卮⑥。本弦才一举,下口已三迟。
逃席冲门出,归倡借马骑。狂歌繁节乱,醉舞半衫垂。
散漫纷长薄,邀遮守隘岐。几遭朝士笑,兼任巷童随。
苟务形骸达,浑将性命推。何曾爱官序,不省计家资。
忽悟成虚掷,翻然叹未宜。使回耽乐事,坚赴策贤时。
寝食都忘倦,园庐遂绝窥。劳神甘戚戚,攻短过孜孜。
叶怯穿杨箭,囊藏透颖锥。超遥望云雨,摆落占泉坻。
略削荒凉苑,搜求激直词。那能作牛后,更拟助洪基⑦。
唱第听鸡集,趋朝忘马疲。内人舆御案,朝景丽神旗。
首被呼名姓,多惭冠等衰。千官容眷盼,五色照离披。
鹓侣从兹洽,鸥情转自縻。分张殊品命,中外却驱驰。
出入称金籍,东西侍碧墀。斗班云汹涌,开扇雉参差。
切愧寻常质,亲瞻咫尺姿。日轮光照耀,龙服瑞葳蕤。
誓欲通愚謇,生憎效喔咿。佞存真妾妇,谏死是男儿。
便殿承偏召,权臣惧挠私。庙堂虽稷契,城社有狐狸。
似锦言应巧,如弦数易欺。敢嗟身暂黜,所恨政无毗⑧。
谬辱良由此,升腾亦在斯。再令陪宪禁,依旧履阽危。
使蜀常绵远,分台更崄巇。匿奸劳发掘,破党恶持疑。
斧刃迎皆碎,盘牙老未萎。乍能还帝笏,讵忍折吾支。
虎尾元来险,圭文却类疵。浮荣齐壤芥,闲气咏江蓠。
阙下殷勤拜,樽前啸傲辞。飘沈委蓬梗,忠信敌蛮夷。
戏诮青云驿,讥题皓发祠⑨。贪过谷隐寺,留读岘山碑(寺在亭侧)。
草没章台阯,堤横楚泽湄。野莲侵稻陇,亚柳压城陴。
遇物伤凋换,登楼思漫瀰。金攒嫩橙子,瑿泛远鸬鹚。
仰竹藤缠屋,苫茆荻补篱⑩。面梨通蒂朽,火米带芒炊⑾。
苇笋针筒束,鳊鱼箭羽鬐。芋羹真底可,鲈鲙漫劳思。
北渚销魂望,南风著骨吹。度梅衣色渍,食稗马蹄羸⑿。
院榷和泥碱,官酤小曲醨。讹音烦缴绕,轻(去声)俗丑威仪。
树罕贞心柏,畦丰卫足葵。坳洼饶尰矮,游惰压庸缁。
病赛乌称鬼,巫占瓦代龟⒀。连阴蛙张王,瘴疟雪治医⒁。
我正穷于是,君宁念及兹。一篇从日下,双鲤送天涯。
坐捧迷前席,行吟忘结綦。匡床铺错绣,几案踊灵芝。
形影同初合,参商喻此离。扇因秋弃置,镜异月盈亏。
壮志诚难夺,良辰岂复追。宁牛终夜永,潘鬓去年衰⒂。
溟渤深那测,穹苍意在谁。驭方轻騕袅,车肯重辛夷。
卧辙希濡沫,低颜受颔颐。世情焉足怪,自省固堪悲。
溷鼠虚求洁,笼禽方讶饥。犹胜忆黄犬,幸得早图之。
按:① 同年八人,乐天拔萃登科,予平判入等
② 予赠乐天诗云:皎彼鸾凤姿。乐天赠予诗云:无波古井水
③ 予与乐天、杓直、拒非辈,多于月灯阁閒游,又尝与秘省同官醵宴昆明池
④ 昔予赋诗云:为见墙头拂面花。时唯乐天知此
⑤ 乐天每与予游从,无不书名屋壁。又尝于新昌宅,说一枝花话,自寅至巳,犹未毕词也
⑥ 予有?箕草筹箸小盏酒胡之辈,当时尝在书囊,以供饮备
⑦ 旧说:制策皆以恶讦取容为美。予与乐天,指病危言,不顾成败,意在决求高等。初就业时,今裴相公戒予,慎勿以策苑为美,予深佩其言。然而怪其多大拟取,有可取。遂切求潜览,功及累月,无所获。先是穆员、卢景亮同年应制,俱以词直见黜。予求获其策,皆手自写之,置在筐箧。乐天、损之辈,常诅予箧中有不第之祥,而又哂予决求高第之僭也
⑧ 予元和元年任拾遗八十三日,延英对,九月十三贬授河南尉
⑨ 予途中作青云驿诗,病其云泥一致,作四皓庙诗,讥其出处不常
⑩ 南人以大竹为瓦,用荻为篱也
⑾ 面梨软烂无味,火米粗粝不精
⑿ 南方衣服,经夏谓之度梅,颜色尽黦,马食菰蒋,盖北地稊稗之属
⒀ 南人染病,竞赛乌鬼,楚巫列肆,悉卖瓦卜
⒁ 雨中井作蛙池,终冬往往无雪
⒂ 予今年始三十二,去岁已生白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