乐府古题序(丁酉) 苦乐相倚曲

乐府曲辞
乐府古题序(案:丁酉。):诗讫于周,离骚讫于楚,是后诗之流为二十四名,赋、颂、铭、赞、文、诔、箴、诗、行、咏、吟、题、怨、叹、章、篇、操、引、谣、讴、歌、曲、词、调,皆诗人六义之余。而作者之旨,由操而下八名,皆起于郊祭、军宾、吉凶、苦乐之际。在音声者,因声以度词,审调以节唱,句度短长之数,声韵平上之差,莫不由之准度。而又别其在琴瑟者为操引,采民氓者为讴谣,备曲度者,总得谓之歌曲词调,皆斯由乐以定词,非选调以配乐也。由诗而下九名,皆属事而作,虽题号不同,而悉谓之为诗可也。后之审乐者,往往采取其词,度为歌曲,盖选词以配乐,非由乐以定词也。而纂撰者,由诗而下十七名,尽编为乐录、乐府等题,除铙吹、横吹、郊祀、清商等词在乐志者,其余木兰、仲卿、四愁、七哀之辈,亦未必尽播于管弦明矣。后之文人,达乐者少,不复如是配别,但遇兴纪题,往往兼以句读短长,为歌诗之异。刘补阙之乐府,肇于汉魏。按仲尼学文王操,伯牙作流波、水仙等操,齐犊沐作雉朝飞,卫女作思归引,则不于汉魏而后始,亦以明矣。况自风雅至于乐流,莫非讽兴当时之事,以贻后代之人,沿袭古题,唱和重复,于文或有短长,于义咸为赘剩,尚不如寓意古题。刺美见事,犹有诗人引古以讽之义焉,曹、刘、沈、鲍之徒时得如此,亦复稀少。近代唯诗人杜甫悲陈陶、哀江头、兵车、丽人等,凡所歌行,率皆即事名篇,无复倚傍。余少时与友人乐天、李公垂辈,谓是为当,遂不复拟赋古题。昨梁州见进士刘猛、李余,各赋古乐府诗数十首,其中一二十章,咸有新意,余因选而和之。其有虽用古题,全无古义者。若出门行不言离别、将进酒特书列女之类是也,其或颇同古义。全创新词者,则由家止述军输、捉捕词先蝼蚁之类是也。刘李二子方将极意于斯文,因为粗明古今歌诗同异之音焉。

古来苦乐之相倚,近于掌上之十指。君心半夜猜恨生,荆棘满怀天未明。

汉成眼瞥飞燕时,可怜班女恩已衰。未有因由相决绝,犹得半年佯暖热。

转将深意谕旁人,缉缀瑕疵遣潜说。一朝诏下辞金屋,班姬自痛何仓卒。

呼天抚地将自明,不悟寻时暗销骨。白首宫人前再拜,愿将日月相辉解。

苦乐相寻昼夜间,灯光那有天明在。主今被夺心应苦,妾夺深恩初为主。

欲知妾意恨主时,主今为妾思量取。班姬收泪抱妾身,我曾排摈无限人。

评析

《唐诗归》:

谭云:深于涉世,乃能写得如此刻骨,君臣朋友之间诵此惕然。钟云:世路平陂,人情倚尤,天道报应,借题发意。

《唐诗选脉会通评林》:

唐汝询曰:人情之险,写得透彻,但不当以班姬作话柄。此姬谦退,决不排摈人者,泉下有知,必然抚心。

《唐诗快》:

可谓能近取譬(“近于掌上”句下)。可怜(“犹得半年”句下)。枉自劳心(“转将深意”句下)。分明仇人相见矣(“白首宫人”句下)。可谓顶门一针(“欲知妾意”句下)。)。岂非天道好还乎?可畏,可畏!

《载酒园诗话又编》:

《苦乐相倚曲》尤妙,如“君心半夜猜恨生……缉缀瑕疵遣潜说”,将闺房衽席之间,说得一团机械。凛凛可畏。然正是唐玄宗、汉武帝一辈,若陈叔宝之“此处不留人”,卫庄公之“莫往莫来”,正不须此。然陷阱愈深,冤酷愈烈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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