沁园春 其五 卢蒲江席上,时有新第宗室

一剑横空,飞过洞庭,又为此来。有汝阳琎者,唱名殿陛;

玉川公子,开宴尊罍。四举无成,十年不调,大宋神仙刘秀才。

如何好?将百千万事,付两三杯。

 

未尝戚戚于怀。问自古英雄安在哉?任钱塘江上,潮生潮落;

姑苏台畔,花谢花开。盗号书生,强名举子,未老雪从头上催。

谁羡汝、拥三千珠履,十二金钗!

评析

疾把豪放词发扬为词之大宗后,继承这种词风的人很多,他们一般被称为“辛派词人 ”。刘过便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个。他们的共同点是都以极时济兴的英雄自居,不肯苟安于颓败的现实,不肯与当时一般士大夫的优游卒岁同流合污,而力图有所作为,以振兴江河日下的国运,以拯救苟且偷安的兴道人心。
是抒写落第后的悲愤心情的。从题语可知,词作于曾任蒲江(今属四川)县令的卢姓友人宴会上。(一本题作“卢菊涧座上 。时座中有新第宗室”。“菊涧”是主人之号。)当时座中还有一位新及第的皇室宗亲。
其人世故新第而骄人,但并无真才实学,更缺乏忧国忧民的情怀,故但书其事而不录其名,且于篇末见鄙薄讥讽之意。词的基本结构是上片发泄怀才抱国而屡试不第的牢骚,下片抒写忧国伤时而献身无路的悲慨颇有李白式的“大道如青天,我独不得出”的讽寓和激愤。整首词前后贯通,浑然一气。
开篇三句“一剑横空 ,飞过洞庭 ,又为此来”,化用唐人吕岩《绝句》“ 朝游南海暮苍梧,袖里青蛇胆气粗。三上岳阳人不识 ,朗吟飞过洞庭湖”一诗,以飞剑横空的壮采象征词人匡济天下的奇志,极力写出前来应试时意气之豪迈,开篇便有气势如虹的非凡气象。
“有汝阳”四句收敛前情,点明题事。上言座中宗室殿试及第,下言卢蒲江举行酒宴招待宾朋。其中亦隐含牢骚之意。及第者与落第者同一宴席,咫尺荣枯,悲欢异趣,两相对照,自是意志难平。
“四举”三句回顾己身遭遇,造语奇警而含愤深沉。几番应试皆被黜落,多年奔走不得一官,此本极难堪事,但作者却翻出一层,谓朝廷既弃我不用,则亦乐得逍遥,自封“大宋神仙”了。悲愤之情而以狂放之语出之,愈见心中悲愤之甚。
过拍三句继续抒发悲愤之情而情辞更苦 。“如何好”一问画出回顾茫然,六神无主之情,令人想起李白“停杯投著不能食,拔剑四顾心茫然”(《行路难》)的情态 。“将百千万事,付两三杯”则画出感慨万千之状 。既失进身之路,则虽怀济世之志亦无从施展,唯有借酒浇愁而已。
换头处上承过拍而又有进展。“ 未尝戚戚于怀”六字先作一顿,极见平生光明磊落,不因穷达而异其忧乐。接下“问自古英雄安在哉”则又一提,响遏行云,感怆亦出常情之外。谓古来英雄,终归乌有,辞虽旷达,意实哀伤,乃由报国无门而产生包含政治与人生双重意义的悲慨。
“任钱塘”四句继续深化此种悲慨。潮的涨落和花的开谢象征朝政的得失和国势的兴衰 ,而词人却“任”其“潮生潮落”、“花谢花开 ”,亦非真能忘怀时事,实乃痛心于朝政腐败与国势衰危的愤激之辞。国事既不可为,朱颜又不可驻,思念及此,情更不堪,因而转出“盗号书生,强名举子,未老雪从头上催”这样悲痛伤心之语。曰“盗号”,曰“强名”,极见枉读诗书而无补于时世的痛苦 ,“未老”一句则深含岁月无情而功名未立的忧惧和感叹。
作者身为布衣而心忧天下 ,然而当世之居高位、食厚禄者则只管自己穷奢极欲 ,不复顾念国计民生。两相对比,更增痛愤,故乃宕开一笔,转向此辈投以极端轻蔑讥讽的冷眼 :“谁羡汝、拥三千珠履,十二金钗 !”居高临下,正气凛然,令人想见词人当时怒发上指,目光如炬的形象。
如前所述,这首词是在屡遭挫折的情况下写成的。此时词人心情极其痛苦,但词的格调却异常高昂,没有消沉颓废之语,不见穷愁潦倒之态,意气峥嵘,情辞慷慨,表现出既悲且壮的特色。其所以如此,是因为作者不但是一个杰出的词人,而且是一个爱国的志士 ,他“平生以气义撼当世”(毛晋《龙洲词跋》引宋子虚语),不望“封侯万里 ,印金如斗”(《沁园春·张路分秋阅》),但愿“整顿乾坤终有时”(《沁园春·寄辛稼轩》),襟怀坦荡 ,志向高远,故词笔雄豪,虽处逆境而不与时推移。
这首词的语言也极富情采 。全篇都是直抒胸臆,句句皆从性灵深处喷射出来,生气灌注,显得真率自然,激昂奔放。其中复多变化:或豪壮,如开篇三句;或典雅,如“有汝阳”四句;或狂放,如“四举”三句;或愁郁,如过拍二句;或慷慨,如换头二句;或愤激,如“任钱塘”四句,或哀伤,如“盗号”三句,或冷峻 ,如断章三句 。且常兼数者于一拍之中,如“四举”一拍既见狂放之态,亦见悲愤之心;最后三句既见冷峻之情,亦见豪壮之气。因此又显得情感多变,意气纵横。陶九成说“ 改之造词赡逸有思致”(《词综》卷十五引语),刘熙载说“刘改之词狂逸中自饶俊致 ”(《艺概》卷四),刘过词奇思异采,令人想见颜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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