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堪行李忆前尘，捆载艰难万里身。投宿已忘留客雨，倦游苦念间关人。每从薜荔疑山鬼，空向琼琚认洛神。惆怅云天飞未起，心如燕雀本来驯。

破书故纸堆满簏，非敢自奇期免俗。荒江寂寂秋不归，衰柳疏槐冷犹绿。我之所思在空谷，师有虚堂曰观复。忆昔挟策从学时，文章两汉授我读。春宵秉烛昼苦短，目尽千行犹未足。抗心欲成有用材，岂甘局促为庸碌。春风秋雨卧空山，冷月疏星照寒屋。病中遗我容一幅，对之伤心严且肃。读书万卷终何益，生死黄金买不得。蒿里萧条薤露残，梦魂久已无消息。人间多情每相忆，况此师生恩无极。殷忧沧海起波涛，回首平生泪沾臆。黄昏苦雨声满天，潮打江南又江北。

山远不计程，行行久不达。仰看山上路，多被白云遏。绝壁自生药，怪石乱牵葛。一山寒暑殊，半岭阴晴割。奇境辟太初，眼目千里豁。高卧子阳台，冷落优昙钵。煮我囊中米，辛苦慰饥渴。老熊中夜号，不寐乡心阔。带月又晨征，寸心增震怛。

雨中云树有无间，别后相思认旧鬟。一点心灵忘未了，闭门偷写皖南山。

我是前身杨风子，几经尘劫堕凡胎。于今又入娑婆界，写出人间色相来。

连朝风雨滞行程，曲径回廊趁晚晴。谁谓娑婆春信远，梅花香带木鱼声。

二月杏花春正明，一池芳草晚初晴，天机深处悟文情。可惜自珍原敝帚，绝怜所献尽余羹，一生辛苦为谁成。

尺素西来字字真，诗成胶漆重雷陈。连城喜子重增价，敝帚怜吾亦自珍。穷达旧闻俱有命，功命底事要知津。一樽别后开怀抱，只有湖山似可人。

我方首儒冠，颇亦易此人。尚友卑自汉，读书考先秦。士或暗郑朴，识面蕲卜邻。计疏志空勤，敝帚浪自珍。口前齐东语，瞢欲润帝纶。学如村社酝，百醨间一醇。老檗媚衰红，饱阅姚魏春。顾惭误题品，五字极清新。君才允文武，行矣拱帝宸。余年念桑榆，归去侪编民。

摘句寻章难得闲，为攻顽玉借它山。潘江陆海空神往，土饭泥肴自手团。怜岛瘦，惜郊寒，深知高处费追攀。自珍敝帚未甘弃，一卷仍藏怀袖间。

白首坐中堂，屠苏最后尝。行年六十一，非短亦非长。眼昏字尚见，脚软策能将。寒有衣加体，饥有食充肠。闲无官职系，贫无私债偿。懒惟居寝室，健或到僧房。即死已多幸，且活亦无妨。

风景依然世界新，飘零君作兔园宾。吟诗南国推名士，结社东林有故人。少小挥毫师草圣，平生著论薄钱神。文章此日方无用，敝帚千金且自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