哀南溟

古风
序:我国滇粤西南数千里外,有岛屿数十百,星罗棋布于烟波浩渺中,综之曰南洋群岛。考之地势则中国之门户,欧洲之孔道,考之史册则明以前少与中国通,近二十年,朝廷稍稍知国人多生聚兹土,商业特盛,始有保护华侨之命。初不知楼船横海,宰割鲸鲵,四百年中执南荒牛耳者,大有伟人在,徒以海禁未开,有司目为海盗,不以上闻,谓珠崖为可弃,等夜郎于化外,听其自兴自灭。至今日而卧榻之侧,龙盘虎踞,时机之失,可胜追哉。当考明洪武中,南海梁明道据三佛齐称王。永乐时王顺塔国于爪哇之北。万历初,王连据旧港称王,同时林道乾据勃泥称王,后闽人某复王勃泥,同时张琏复王三佛齐,李马奔亦王小吕宋。清高宗时澄海人郑昭,逐缅人而称王暹罗,其子郑华,助饷征缅,清封为王,嘉应人吴元盛,商于坤甸之戴燕,因其国乱,据而王之,同时罗方伯亦嘉应人,据喃巴哇,称王百余年。光诸十年,菏人夺之。嘉庆时,嘉应人叶来,与柔佛王战八年,王之,复攻取槟榔屿,英人忌之,时我国方禁出洋,英人乃迫官吏严治其家族,叶来不得已,以政权让之,同安洪某,据峇眼,地近新加坡,叶来族人某,王婆罗洲之沙胜越,嘉应人某,王萨拉瓦,地五万方里,人口三十万,在婆罗洲西北。嗟乎,我人之割据称雄,握海外霸权者,已非一人一日,其人类皆豪杰,不得志于中国,乃亡命入海,卒能驱策异族,南面称孤,不亦壮哉。独其振臂孤往,无所凭藉,但奋其筋骨血汗,纵横于大海之中,不知其几费经营,成厥伟业,至今日而无人能言之矣,良可慨夫。当时中国全盛,四夷震悚,苟有人羁縻之,则若辈子孙,列若藩封。而今之英属五万方里,菏岛七十三万方里,如茶如火之南洋君岛,为我中国有可也。乃有司闇于国势,无远谋,昧乎因利之势,坐失乘便之机,使君雄者胜无可归,败无可救,或夺于英荷,或侵于土人,以至澌灭,甚至事迹不彰,姓氏不著,谁之遏欤。迨乎欧人登陆,兄其土肥物庶,宝藏丰富,尽力经营,百余年间,遂有今日,而东南自此多事矣。夫周秦之世,南越本非吾土,赵佗据之,汉高因之,廓我疆土,南顾无忧。则陆生一书,利及万世,贾山之言,失地千里,人之度量相越如是哉。余承乏七洲海门等处领亨馆者六年,考之旧闸,仅得约略,无纪载之可寻。嗟乎,南溟军雄,不幸而不遇高帝其人,以至湮没血无闻。天与不取,时不再来,私心痛之,作《哀南溟》。

噫吁乎,郁郁葱葱何年王气来南方。开疆拓上势莫当。

偶然足迹出八荒,男儿当为外国王。君不见群公逐鹿国为空,骨肉操戈同室中。

杀人最多称奇功,哀哉万古之英雄。日出月落之西东,茫茫大块禹迹穷。

交臂失之故步封,卑哉万古之英雄。炎洲往事堪流涕,五百年间失载记。

取而代之大有人,大国小国不可纪。轩辕子孙真龙种,虬髯自王佗自帝。

磨刀割破沧溟水,快哉我取人所弃。目光熊熊烛宇宙,昂头天外攫土地。

岂不有意图中原,一笑置之今何世。其间称王十余传,或数十年或百年。

一二故事但口述,考之文字殊茫然。当时百蛮皆慑服,或以兵力或以贤。

洪氏叶氏为最盛,洪武以后嘉道前。其人类皆雄俊悲不遇,掉头入海不回顾。

云梦八九多巨区,天下之事容可图。国有真人走扶余,为人不为真丈夫。

伏波铜鼓征南服,渡泸深入文身俗。但闻地角有干戈,不知天上何年月。

南荒阡陌起人烟,斩棘披荆不计年。大泽云深驱象阵,春山日暖种桑田。

火齐木难夸宝藏,星罗棋布膏腴壤。何曾黼黻献冰蚕,尽有珊瑚搜铁网。

越王台殿浪花中,鼓角相闻大海东。天池一击歌大风,射杀鲸鲵屠蛟龙。

当年跃马亦天意,得志全凭苍莽气。鞭笞异族若牛羊,前仆后起一再厉。

似闻北向望星辰,物外田园世外身。绝岛云霞三佛曙,仙山鸡犬万家春。

可怜北户谁相劳,天限南风不能到。真定虚闻报汉尝,西京犹下珠崖诏。

朗{王序}水草动愁思,遗恨吞吴失此时。花里但余秦父老,草间犹见汉旌旗。

空令叱咤惊四裔,成事艰难失之易。中使频传载宝归,疆臣未识怀柔计。

楼船白鸟自西来,金剑尘寒铁锁开。霸业寂寥何处问,渔樵踪迹水天哀。

行吟山泽来荒野,形势凄凉绝壁下。居人犹在话桑麻,夷歌数处惊戎马。

海上寒山秋照红,扁舟指点有无中。庸知徐福迷仙岛,不道隗嚣有故宫。

古时瓯粤非吾类,一纸羁縻至今利。行色千金壮陆生,雄心百世惊刘季。

避世飘然作客星,披图初见九头经。何人吹笛家山破,看尽蛮烟万点青。

嗟我乘槎来何暮,物换星移时势去。行人不识项王台,海鸥犹上田横墓。

逞将姓氏考蚕丛,独抱狂愁倚红树。拔山意气今巳矣,铁戟沈沙不知处。

大好金汤拱海门,七洲风物总消魂。山间射鹿迷吴苑,江上驱羊识楚孙。

烟波浩荡渚宫寂,春草幽幽春潮湿。绝峡云荒水客愁,沧洲雨暖鲛人泣。

虎啸龙吟接大荒,管弦哀乱怨沧桑。非关抱器思箕子,不为啼鹃吊蜀王。

桄榔叶老秋阴重,欲把雄愁画云梦。人事天时不可知,立马川原意飞动。

鲲鹏南徙黯伤神,一片兴亡问水滨。数着残棋犹未了,风生日落更无人。

评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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