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雅·鸿雁之什 鸿雁

四言诗
《鸿雁》,美宣王也。万民离散,不安其居,而能劳来还定,安集之。至于矜寡,无不得其所焉。

鸿雁于飞,肃肃其羽。之子于征,劬劳于野。爰及矜人,哀此鳏寡。(一章)

 

鸿雁于飞,集于中泽。之子于垣,百堵皆作。虽则劬劳,其究安宅。(二章)

 

鸿雁于飞,哀鸣嗷嗷。维此哲人,谓我劬劳。维彼愚人,谓我宣骄。(三章)

 

评析

《毛诗注疏》:

◎鸿雁之什诂训传第十八

《鸿雁》,美宣王也。万民离散,不安其居,而能劳来还定,安集之,至于矜寡,无不得其所焉。宣王承厉王衰乱之敝,而起兴复先王之道,以安集众民为始也。《书》曰:“天将有立父母,民之有政有居。”宣王之为是务。○劳,力报反。来,力代反。矜,本又作“鳏”,同古顽反,徐又棘冰反。篇内“矜寡”同。老无妻曰矜,老无夫曰寡。 [疏]“《鸿雁》三章,章六句”至“其所焉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鸿雁》诗者,美宣王也。由厉王衰乱,万民分离逃散,皆不安止其居处。今宣王始立,能遣侯伯卿士之使,皆就而劳来,今还归本宅安止,安慰而集聚之,使复其居业,为筑宫室。又至于矜寡孤独皆蒙周赡,无不得其所者,由是故美之也。劳来者,来,勤也,义与“劳”同,皆谓设辞以闵之。言万民离散,不安其居,卒章上二句是也。而能劳来,首章次二句是也。至于矜寡,无不得其所者,首章下二句是也。其余皆说安集之事,序总言焉。经、序参差者,叙述其次第当然,经主说安集为始,先陈王殷勤于民,然后本其未集,各为节文之势,故不同也。○笺“宣王”至“是务”。○正义曰:由宣王承厉王衰乱之弊,故民有离散,以承此乱而起,兴复先王之道,以安集众民为始也。衣物破坏谓之毙。厉王坏乱天下,使万民离散,犹衣之弊然。《云汉》云“承厉王之烈”者,彼美宣王遇灾而惧,灾非厉王所致,故不言弊。此离散由厉王,故言弊也。《烝民·序》曰“周室中兴”,是兴复先王之道。知以安集众民为始者,以宣王据乱而起,明其止先据散民不得,民未安居,先行余政,故知以安集为始也。《书》曰:“天将有立父母,民之有政有居。”今《泰誓》文。言天将有立圣德者为天下父母,民之得有善政,有安居。彼武王将欲伐纣,民喜其将有安居,是民之所欲,安居为重也。宣王之为是务,言宣王之所为,安集万民,是以民之父母为务,意同武王,所以为美。 鸿雁于飞,肃肃其羽。兴也。大曰鸿,小曰雁。肃肃,羽声也。鸿雁知辟阴阳寒暑。笺云:兴者,喻民知去无道,就有道。○肃,所六反,本或作“䎘”,同。之子于征,劬劳于野。之子,侯伯卿士也。劬劳,病苦也。笺云:侯伯卿士,谓诸侯之伯与天子卿士也。是时民既离散,邦国有坏灭者,侯伯久不述职,王使废于存省,诸侯于是始复之,故美焉。○劬,其俱反。注及下文同。《韩诗》云:“数也。”使,所吏反。 爰及矜人,哀此鳏寡。矜,怜也。老无妻曰鳏,偏丧曰寡。笺云:爰,曰也。王之意,不徒使此为诸侯之事,与安集万民而已。王曰:当及此可怜之人,谓贫穷者,欲令周饩之,鳏寡则哀之,其孤独者收敛之,使有所依附。○矜,棘冰反。丧,息浪反。令,力呈反。周音周,救也。饩,许气反。 [疏]“鸿雁”至“鳏寡”。○正义曰:言鸿雁避所忌,就所欲,往飞之时,肃肃其羽为声也。以兴万民去所恶,就有道,而归往之时,其心喜乐也。此万民所以有可就者,以时王遣使是子侯伯卿士,于是巡行其邦国,劳来天下之民,病苦于外野,故万民得归之。此侯伯卿士既安集万民,又称王命己曰:不但安民而已,亦当及此可怜之人,贫穷者,令周饩焉。又哀此无妻之鳏夫,偏丧之寡妇,当收敛之,使有所依附也。王命己,己当行焉。○传“大曰鸿”至“寒暑”。○正义曰:鸿、雁俱是水鸟,故连言之。其形鸿大而雁小,嫌其同鸟雄雌之异,故传辨之云“大曰鸿,小曰雁”也。知避阴阳寒暑者,春则避阳暑而北,秋则避阴寒而南,故并言之。此以所避,兴民避恶,既有所避,自然归善,故笺云:“喻民知去无道,就有道。”离散不得所,是无道。明君安集之,是有道也。言去无道之离散,就有道之安集,所兴一事耳。不谓以厉王无道去之,宣王有道就之,何则?民离散者,岂能逃出中国、远避厉王也?○笺“侯伯”至“美焉”。○正义曰:传既以之子为侯伯卿士,故笺又解传言:“侯伯卿士,谓诸侯之伯,与天子之卿士也。”毛知之子为侯伯卿士者,以此劳来之诗也。王使劳来,于天下唯侯伯与卿士耳,故僖元年《左传》曰:“凡侯伯救患、分灾、讨罪,礼也。”是侯伯自于州内有罪者则征讨之,灾患则分救之。此安集万民,亦救患之义。且州之内,侯伯所主,明王当遣焉,故知有侯伯也。又《周礼》“王之所以抚邦国诸侯者,岁偏存,三岁偏覜,五岁偏省。”注云:“岁者巡守之,明岁以为始。自五岁之后,遂间岁遍省。”此天子于诸侯所命卿士也。春秋之时,天子每使卿聘鲁,故知有卿士也。诸侯之伯,伯者,长也,诸侯之长谓之侯伯,即州牧是也,故《左传》杜注云:“侯伯,州长也。列职于王即曰牧,于诸侯则谓之侯伯,一官而有三名也。”传以之子是王所使之人,举侯伯卿士而言耳。其实王官之伯亦有时述职,天子之大夫亦使于诸侯,故《下泉》传曰:“诸侯有事则二伯述职。”春秋之世,每有大夫聘鲁,是皆得为王使也。是时民既离散,邦国坏灭,知者,以百堵皆作,非直民居,邦国城邑亦筑作之,故言邦国坏灭也。所以离散坏灭者,侯伯久不述职,王使废于存省诸侯,故合然也。今宣王于是始遣侯伯述职,卿士存省,复先王之法,故美之。言述职者,述修其所掌之职事,上下通名,故《谱》曰:“武王巡狩述职。”昭五年《左传》曰:“小有述职。”谓诸侯于天子也。又《烝民》曰:“仲山甫出祖。”传曰:“言述职也。仲山甫,卿士也,亦言述职,是其通矣。卿士言王使者,以在王朝,故以王使言之。其实侯伯亦王所遣,总名皆王使,但存省不使侯伯耳。○笺“可怜之人”至“有所依附”。○正义曰:以下则言鳏寡,明此可怜之人是贫穷也。以贫穷无财,宜周饩之。周谓与之财,饩谓赐之食也。知可怜之人非孤独者,以孤独与鳏寡为类,同在“哀此”之中,故言“鳏寡则哀之,其孤独者收敛之,使有所依附”也。男鳏女寡,皆身孤独,故言其孤独,以此无父之孤,无子之独,亦宜哀焉。《王制》云:“四者,天民之穷而无告者也,皆有常饩。”是四者同也。言有常饩,则鳏寡亦周饩之。言收敛之者,对贫穷自有亲眷,不须收敛。鳏寡则既收敛之,又周饩之。但哀其无所告,故笺别言之。 鸿雁于飞,集于中泽。中泽,泽中也。笺云:鸿雁之性,安居泽中,今飞又集于泽中,犹民去其居而离散,今见还定安集。之子于垣,百堵皆作。一丈为版,五版为堵。笺云:侯伯卿士,又于坏灭之国,征民起屋舍,筑墙壁,百堵同时而起。言趋事也。《春秋传》曰:“五版为堵,五堵为雉。”雉长三丈,则版六尺。○垣音袁。堵,丁古反。 虽则劬劳,其究安宅。究,穷也。笺云:此劝万民之辞。女今虽病劳,终有安居。○究,居又反。 [疏]“鸿雁”至“安宅”。○正义曰:言鸿雁性好居泽,今往飞而集于泽中,得其志也。以兴万民亦情乐处家,今还归而止于家中,亦得其欲也。万民得以安处者,其是子侯伯卿士,又于坏灭之国,征民起筑垣墙,令百堵俱起,由是得还定也。又言侯伯卿士劝已万民曰:筑作兴造,虽则今劬劳,其于久得安居,欲使不惮劳也。民喜王使之劝己,故陈辞而美之。○传“一丈”至“为堵”。○正义曰:板堵之数,经无其事,毛氏以义言耳。“五板为堵”,自是《公羊传》。文公羊在毛氏之后,非其所据。五板为堵,谓累五板也。板广二尺,故《周礼》说“一堵之墙,长丈,高一丈”。是板广二尺也。○笺“春秋”至“六尺”。○正义曰:传以一丈为板,郑欲易之,故引传文而證板之长短。《春秋传》曰“五板为堵,五堵为雉”,定十二年《公羊传》文也。《公羊》虽非正典,其言传诸先达,故郑据之以破毛也。言五堵为雉,谓接五堵成一雉。既引其文,约出其义,故云“雉长三丈,则板六尺”也。雉长三丈,经亦无文。古《周礼》说“雉高一丈,长三丈”。《韩诗》说“八尺为板,五板为堵,五堵为雉”。何休注云《公羊》取《韩诗传》云:“堵四十尺。”雉二百尺,以板长八尺,接五板而为堵,接五堵而为雉也。二说不同,故郑《駮异义》辨之云:“《左氏传》说郑庄公弟段居京城,祭仲曰:‘都城过百雉,国之害也。先王之制,大都不过三国之一,中五之一,小九之一。今京不度,非制也。’古之雉制,《书传》各不得其详。今以《左氏》说郑伯之城,方五里,积千五百步也。大都三国之一,则五百步也。五百步为百雉,则知雉五步,五步于度长三丈,则雉长三丈也。雉之度量于是定可知矣。”是郑计雉所据之文也。王愆期注《公羊》云:“诸儒皆以为雉长三丈,堵长一丈。疑五误当为三。”如是大通诸儒,唯与郑板六尺不合耳。 鸿雁于飞,哀鸣嗷嗷。未得所安集则嗷嗷。然笺云:此之子所未至者。○嗷,本又作“嗷”,五刀反,声也。维此哲人,谓我劬劳。笺云:此哲人谓知王之意及之子之事者。我,之子自我也。维彼愚人,谓我宣骄。宣,示也。笺云:谓我役作,众民为骄奢。 《鸿雁》三章,章六句。 《诗经通论》:

小雅 鸿雁 鸿雁于飞,肃肃其羽。之子于征,劬劳于野。爰及矜人,哀此鳏寡。本韵。○比而赋也。下同。鸿雁于飞,集于中泽。之子于垣,百堵皆作。虽则劬劳,其究安宅。本韵。鸿雁于飞,哀鸣嗷嗷。维此哲人,谓我劬劳。维彼愚人,谓我宣骄。本韵。 小序谓「美宣王」。谓宣王,亦近是,然美之者何人乎?集传因以为「流民喜而作此诗」,非也。「哀此鳏寡」,此者,上之人指民而言,未有自以为「此」者也。「之子」明指他人;今以「之子」为流民自相谓,亦不类。严氏谓「流民美使臣之诗」,然以首章「劬劳」指使臣,下二章「劬劳」自相谓,亦非。陈道掌曰:「鹿鸣至此二十余篇。皆朝廷制作;不应忽采民谣一篇杂入其中。」其说是也。
此诗为宣王命使臣安集流民而作;「之子」,指使臣也。篇中三「劬劳」皆属使臣言;末章「谓我劬劳」,亦代使臣「我」也。「宣骄」,即「可与图终,难与虑始」之意。
「鸿、雁」,皆比意。集传以上二章为兴,下一章为比,不可解。
【鸿雁三章,章六句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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