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昔自蜀归，百年已过半。观棋未终局，回视斧柯烂。饱知山林乐，富贵何足换。退休失健决，正坐闇且懦。齿发日衰残，岁月难把玩。萧朱尚或隙，籍湜固宜畔。出门无一欣，抚事有三叹。新年遂七十，推敬愧里闬。眷眷惜兹夕，凛凛畏明旦。豁然忽大笑，愁若春冰泮。穷达真两忘，生死付一贯。清尊既潋滟，硕果亦璀璨。拥门纷鼓笛，上寿列童冠。老翁亦忘疲，起舞影零乱。不独夸痴顽，自足洗患难。投床判宿酲，美睡到日旰。

倚杖西山麓，褰衣古庙壖。断云依钓浦，细雨压炊烟。废学惭诗退，安贫觉气全。霜天日易晚，钟鼓隔城传。

地炉久厌拨寒灰，一笑真成病眼开。不恨城笳催日落，且欣巷柳报春回。蹇驴破帽人人看，南陌东阡处处来。闻道禹祠游渐盛，也谋随例一持杯。

山泽有臞儒，残年病满躯。拙疏难救药，贫困不枝梧。海客留苔脯，山僧饷笋枯。衰颜得村酒，犹解暂时朱。

身愈龙钟发愈稀，流年冉冉迫残晖。读书十纸勤虽在，上树千回事已非。仗马曾鸣宜取斥，牧羝虽乳亦忘归。余生自笑知何似，万里辽天老令威。

我老卧丘园，百事习慵惰。惟有汗漫游，未语意先可。或挂风半帆，或贮云一舸。趁潮乱鸣橹，过碛细扶柁。近辄凌烟海，自笑一何果。邂逅得奇观，造物岂付我。古湫石蜿蜒，孤岛松磊砢。湘竹閟娥祠，淮怪深禹锁。鬼神骇犀炬，天地赫龙火。瑰奇穷万变，鲲鹏尚么么。纷纭旋或忘，追记今亦颇。作诗配齐谐，发子笑齿瑳。

残星数点照科斗，此事分明属后生。记得年时头未雪，夜窗不觉又三更。

暮年多感怆，孤梦久不成。残灯暗无焰，宿雨滴有声。食少夜常饥，展转空肠鸣。老鸡虽三号，山窗终未明。默诵旧记书，更觉负平生。披衣搔短发，壮志浩纵横。

四山寂寞南塘死，此事今谁得绪余。耳冷不闻前辈论，眼明犹读后生书。我如蒲柳惊秋早，君似芙蕖出水初。此别未知重面日，可堪回首送轩车。

汨没嗟来久，前儒与后生。争矜腐鼠得，谁逐冥鸿征。默坐蛩秋语，窥书萤夜明。旧游看籍湜，应悉此时情。

隔篱处处雪成窝，牢闭柴荆断客过。叶贵蚕饥危欲死，尚能包裹一丝窠。

食砚固可笑，砚枯还有云。先生信难说，吾事亦徒勤。岁久当消髀，研穷且断筋。不如因坠地，瘗得退之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