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昔生兵间，淮洛靡安宅。髧髦入小学，童丱聚十百。先生依灵肘，教以兔园册。仅能记姓名，笔砚固不择。灶煤磨断瓦，荻管随手画。稍长游名场，粗若分菽麦。偶窥文房谱，虽慕无由获。笔惟可把握，墨取黑非白。砚得石即已，殆可供捣帛。从渠膏粱子，窃视笑哑哑。

曩得治中俸，湖山偶卜居。身尝著禾谱，儿解读农书。遇事绝欣厌，接人均戚疏。乾坤虽浩浩，等付一蘧庐。

残年登八十，佳日遇重三。帘幕低新燕，房栊起晚蚕。名花红满舫，美酝绿盈甔。春事还如昨，衰怀自不堪。

社近楼台昼已长，丰年颇减簿书忙。雨催树绿吹箫陌，日射尘红击鞠场。农事渐兴初浸种，吏衙早退独焚香。晚来别有欢然处，检教儿书又一箱。

睡少人人笑老生，拥炉孤坐欲三更。月移西去失花影，风自北来传漏声。凫鼎煎茶非俗物，雁灯开卷惬幽情。兴来自喜犹彊健，一纸清诗取次成。

菘芥可菹芹可羹，晚风咿？桔槔声。白头孤宦成何味，悔不畦蔬过此生。

江堕清笳月，霜严画戟门。滩声寒更壮，山气旦常昏。摇落悲徂岁，羁游忆故园。无劳空窃食，何以报君恩。

黯黯沙洲洲欲暮。四塞荒云，叠叠无重数。若有人兮临远渚，陆离长剑行何处。清狖啼空星夜雨。帝魄谁呼。红泪浇黄土。游目沅湘吟自苦，骚魂画意耿千古。

阴雨压春意，坐怯衣裳单。骚经旧香草，想绿沅湘间。云深翠凤杳，天阔苍虬寒。轩軿几时驾，长往游君山。

故人邀我共清樽，蹑屐归来已半醺。无限雨声供醉笔，一窗灯影共谁分。铜瓶火煖鸣天籁，宝鼎香残拂岫云。今夜梦魂清更甚，扁舟冷伴白鸥群。

薄寒催雨似黄昏，玉树浮光上酒樽。湛露有声敲月梦，东风无力绾花魂。屧廊人静苔痕绿，草阁春融絮语温。自是广平清兴减，几回相忆在江村。

又宵寒弄雨，节近清明，重客都门。见说风骚贱，况沧桑过眼，岁月流尘。冷落旧盟新侣，云水渺鸿鳞。把万种閒愁，经年羁绪，聊付清樽。逡巡那时路，渐瘦却吟魂，老却花魂。擪断梅边笛，任冷香飘尽，长负东君。不道天涯芳草，春意为谁新。伴片霎浓阴，和烟柳色欺梦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