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发垂肩无二毛，胸中消尽少年豪。河倾月没夜将旦，木落草枯秋已高。窗下灯残候虫语，墙隅栖冷老鸡号。曲肱不复更成寐，起视寒空如断鳌。

三日山中醉复醒，径归回首愧山灵。从今惜取观书眼，长看天西万叠青。

牛乳抨酥瀹茗芽，蜂房分蜜渍棕花。旧知石芥真尤物，晚得蒌蒿又一家。疏索乡邻缘老病，团栾儿女且喧哗。古人不下藜羹糁，斟酌龟堂已太奢。

貂裘尘土忆东周，瓜陇风霜隐故侯。懒似老鸡频失旦，衰如蠹叶早知秋。壶觞非复平生友，岁月空添客子愁。病起笔端犹健在，未妨挥洒赋登楼。

沟水细无声，窗扉晚更明。帘开燕双入，人静鹊群行。青李求初至，黄醅酿已成。出门无奈懒，不是傲公卿。

凄凄复凄凄，山路穷攀跻。仆病卧草间，马困声酸嘶。脱兔截道奔，穷狖上树啼。崩湍一何哀，下落万仞溪。昏黑投孤戍，洗我衣上泥。下愚不可迁，大惑终身迷。仕宦十五年，曾不饱糠粞。客路少睡眠，月白闻号鸡。欲行且复止，虎来茆叶低。

去秋尚十日，轩窗夕已凉。露草黏湿萤，坏壁啼寒螀。丈夫志四海，临书慨以慷。白发忽如此，惟有归耕桑。药饵且枝梧，邻曲相扶将。岂无瓮中酒，老病不能觞。南山有归处，岁晚柏已行。下从吾亲游，此事岁月长。

老去情怀百不宜，上楼腰脚觉舒迟。适斋异禀人难及，病起精神略不衰。

近村远村鸡续鸣，大星已高天未明。床头瓦檠灯煜爚，老夫冻坐书纵横。暮年于书更多味，眼底明明见莘渭。但令病骨尚枝梧，半盏残膏未为费。吾儿虽戆素业存，颇能伴翁饱菜根。万钟一品不足论，时来出手苏元元。

一书报君病，再书报君逝。临风一哭君，别洒无穷泪。萧山文端师，与君朱陈谊。余秀孚敬王，与君青蓝契。从弟蟫斋询，髫龄杖履侍。回首三十年，都成梦泡类。君在心尚酸，君逝心如醉。欲纪君才华，遗集已行世。欲纪君出处，史馆有成例。我但写我悲，一纸祝融畀。倘能达九原，君应为陨涕。

彼美隐官隐，苍林映深屋。俗驾远庭除，佛像镇堂隩。兰芷稍扶疏，荆榛已锄筑。沉思第一义，修持若砻玉。觉城开迷云，魔军当破竹。接人有余地，拔我出坑谷。斋羞复招要，甘香蒸黍粟。永与膻荤辞，既饱精神肃。石坐衬枯蒲，茶瓯泛新菊。醍醐灌诸顶，饥火灭空腹。昔闻居士饭，一钵万人足。君若乘三车，愿为车下犊。

以晏名斋惧不安，居閒从仕莫殊看。葱羹麦饭自可饱，惟去不须如井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