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不可以无菑眚，身不可以无疢疾。无菑之国乱或更速，无疾之身死或无日。昆夷猃狁无害于周之王，辟土富国无救于隋之亡。壮夫一卧多不起，速死未必皆羸尪。古来恶疾弃空谷，往往更得度世方。我年九十理不长，况复三日病在床。天公念之亦已至，儆戒不使须臾忘。起居饮食每自省，常若严师畏友在我傍。跻民仁寿则非职，且为老惫针膏肓。

衰境遇白鸡，自分堕幽墟。造物偶见宽，俯仰复岁除。骎骎迫耄期，凛凛无根株。孰知尚坚顽，壮者有不如。铜瓶垂碧井，手自浸屠苏。松煤染兔颖，秉烛题桃符。登梯挂钟馗，祭灶分其余。僮奴叹我健，却立不敢扶。新春无五日，节物倾里闾。罗幡插纱帽，一醉当百壶。

酒兴诗情尚自如，形骸可怪顿成疏。平生只倚双凫舄，此日常须一鹿车。寂寂岂惟惭邓禹，厌厌更觉类曹蜍。晚窗弄笔聊湔祓，数首清诗手自书。

千钱买轻舟，不复从人借。樵苏晨入市，盐酪夕还舍。岂惟载春秧，亦足穫秋稼。有时醉村场，老稚相枕藉。常侵落月行，不畏恶风嚇。无为诧轩车，此乐予岂暇。

我老虽无家，其实如客耳。食至举匕箸，饱则舍而起。厨人有勤惰，我岂形愠喜。园畦摘青蔬，地碓舂赤米。劳人固已多，坐享颡常泚。作诗本自规，亦以告闾里。

妖妍天遣占年华，叹息人间有许花。十里织成无罅锦，半天留得未残霞。欲题直恐无才称，不见何由信客夸。醉后又惊春事晚，湖堤烟柳已藏鸦。

长须仅有玉川奴，秃尾犹无漫汉驴。万事已随春枕断，故人何啻晓星疏。出乘微雨锄畬粟，归傍荒畦撷野蔬。一字不看方睡美，任人搜去帐中书。

临川堂上看飞鸿，十载西州一转蓬。亲老家贫初有累，才疏意广卒无功。奸雄颇忌孔文举，富贵何如张长公。满地尘埃浮世狭，一帆思驾五湖风。

世间万事有乘除，自笑羸然七十余。布被藜羹缘未尽，闭门更读数年书。

已闻春病与花疏，又值杨花扑面初。怨极梦魂思越礼，愁来情性悔知书。莲含苦意才成实，竹有深心可奈虚。欲寄彩笺消息去，侍儿诚伪定何如。

残雪西郊路，依稀已似春。初程何必远，相识况如亲。久远交宜淡，沉绵饮戒醇。故辞情话友，拟便稳眠身。贩旅骈荒店，蛮音酗近邻。霰穿疏瓦乱，风掠破巾频。倦马喷醒嚏，顽鸡绝冻呻。谩夸为客惯，却忆在家贫。老妪言堪取，诸奴意勿嗔。近来军过后，少有早行人。

不妨一斛贮槟榔，兰玉诜诜已雁行。可是誉儿元有癖，未应辟谷独无方。玉川此际贫虽甚，稠锡他年债已偿。世事乘除君记取，击鲜从古是诸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