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迈

四言诗
《时迈》,巡守告祭柴望也。

时迈其邦,昊天其子之。实右序有周,薄言震之,莫不震叠。

怀柔百神,及河乔岳。允王维后。明昭有周,式序在位。

载戢干戈,载櫜弓矢。我求懿德,肆于时夏。允王保之。

评析

《毛诗注疏》:

《时迈》,巡守告祭柴望也。巡守告祭者,天子巡行邦国,至于方岳之下而封禅也。《书》曰:“岁二月,东巡守,至于岱宗,柴。望秩于山川,遍于群神。”○巡音旬。守,手又反,本或作“狩”,注同。柴,士佳反,《说文》、《字林》作“祡”。行,下孟反,下“出行”同。禅,市战反。遍音遍。 [疏]“《时迈》十五句”。○正义曰:《时迈》诗者,巡守告祭柴望之乐歌也。谓武王既定天下,而巡行其守土诸侯,至于方岳之下,乃作告至之祭,为柴望之礼。柴祭昊天,望祭山川。巡守而安祀百神,乃是王者盛事。周公既致太平,追念武王之业,故述其事而为此歌焉。宣十二年《左传》云:“昔武王克商,作颂曰:’载戢干戈。’”明此篇武王事也。《国语》称周文公之颂曰:“载戢干戈。”明此诗周公作也。治天下而使之太平者,乃是周公为之。得自作颂者,于时和乐既兴,颂声咸作,周公采民之意,以追述先王,非是自颂其身,故得亲为之。序不言周公作者,颂见天下同心歌咏,例皆不言姓名。经之所陈,皆述巡守告祭之事。指文而言,“时迈其邦”,是巡守之辞也;“怀柔百神,及河乔岳”,是告祭之事。柴望祭天,经不言天,百神以天为宗,其文可以兼之矣。○笺“巡守”至“群神”。○正义曰:此解巡守之名及告祭之意。天子封建诸侯以为邦国,令之为王者守土。天子以时往行其邦国,至于其方岳之下,为此告祭,而又为封禅礼焉,以此故有柴望之事也。“《书》曰”以下,《尧典》文。彼说舜受尧禅,即位之后巡守之事。其言柴望与此同,故引以證之。明此告祭柴望,是至方岳而祭也。所以为此巡守之礼者,以诸侯为王者守土,专制一国,告从令行。而王者垂帷端拱,深居高视,一日二日,庶事万机,耳目不达于远方,神明不照于幽僻。或将强以陵弱,恃众以侵寡,拥遏王命,冤不上闻,而使远道细民受枉。圣世圣王知其如是,故制为此礼,时自巡之。《大司马职》曰:“及师,大合军,以行禁令,以救无辜,伐有罪。”注云:“师谓巡守。若会同,是巡守之礼,有伐罪正民之事也。”《尧典》说巡守之礼云:“协时月正日,同律度量衡。”《王制》说巡守之礼云:“命太师陈诗,以观民风。命市纳贾,以观民之所好恶。不敬者,君削以地。不孝者,君黜以爵。革制度衣服者为叛,叛者君讨。有功德于民者,加地进律。”是其事也。王者代天理民,今既为天远行,所至不可不告。五岳,地之贵神,今既来至其傍,又亦不可无礼,是故燔柴以告天,望祭山川。《白虎通》云:“巡守为祭天何?本巡守为天所告至也。”《王制》注亦云:“柴祭天,告至也。云望秩者,山川之神,望其所在,以尊卑次秩祭之。”《尧典》注云“遍以尊卑次秩祭之”是也。言至于方岳之下者,每至其方之岳,皆为告祭之礼,非独东岳而已。告祭则四岳皆然。其封禅者,唯岱宗而已,余岳不封禅也。聚土曰封,除地曰墠。变墠言禅,神之也。封禅必因巡守,而巡守不必封禅。何则?虽未太平,王者观民风俗而可以巡守。其封禅,必太平功成,乃告成于天,非太平不可也。又封禅者,每一代唯一封而已。其巡守,则唐、虞五载一巡守,周则十二年一巡守,以为常,非直一巡而已。此其所以异也。封禅之见于经者,唯《大宗伯》云“王大封则先告后土”以外,更无封文也。《礼器》云:“因名山,升中于天,而凤凰降,龟龙假。”虽不言封,亦是封禅之事,故注云:“升,上也。中,犹成也。谓巡守至于方岳,而燔柴祭天,告以诸侯之成功而太平,阴阳和而致象物。”是则功成瑞至,然后可以升中,明未太平必不可也。《白虎通》云:“王者易姓而起,必升封太山何?告之义也。始受命之时,改制应天,天下太平,功成封禅,以告太平也。所以必于太山何?万物交代之处也。必于其上何?因高告高,顺其类也。故升封者,增高也;下禅梁甫之山基,广厚也。天以高为尊,地以厚为德。增太山之高以报天,附梁甫之基以报地,明天之所命,功成事就,有益于天地。若高者加高,厚者加厚矣。”是说封禅之义。若然,巡守不必封禅,封禅必待太平,则武王之时未封禅矣。此诗述武王之事,而笺云“至方岳之下而封禅”者,广解巡守所为之事。言封禅者,亦因巡守为之,非言武王得封禅也。《史记·封禅书》云,齐桓公欲封禅,管仲曰:“古者封泰山、禅梁甫者七十二家,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。”乃数十二,于周唯言成王封泰山禅社首。是武必不封禅,其巡守则武王为之。以《左传》之文参之,此诗是武王巡守矣。《白虎通》曰:“何以知太平乃巡守?以武王不巡守,至成王乃巡守。”其言违《诗》反传,所说非也。“遍于群神”一句,于《尧典》乃在上文“正月上日,受终于文祖”之时,云“类于上帝,禋于六宗,望于山川,遍于群神”,于二月巡守之下,唯有“柴,望秩于山川”而山,不言“遍于群神”。此一句,衍字也。定本、《集注》皆有此一句。案《王制》说巡守之礼,亦云“柴而望祀”,不言“遍群神”也。《尧典》注云:“群神,丘陵坟衍之属。”《般》序止云四岳河海,经唯言嶞山乔岳,不言坟衍丘陵,是必不遍群神也。其以《尧典》之文上下相校,正月所祭之神,多于祭岱之时,而至岱不禋六宗,何知当遍群神也?是由二文相涉,后人遂增之耳。 时迈其邦,昊天其子之。实右序有周。薄言震之,莫不震叠。怀柔百神,及河乔岳。允王维后!迈,行。震,动。叠,惧。怀,来。柔,安。乔,高也。高岳,岱宗也。笺云:薄,犹甫也。甫,始也。允,信也。武王既定天下,时出行其邦国,谓巡守也。天其子爱之,右助次序其事,谓多生贤知,使为之臣也。其兵所征伐,甫动之以威,则莫不动惧而服者。言其威武,又见畏也。王行巡守,其至方岳之下,来安群神,望于山川,皆以尊卑祭之。信哉,武王之宜为君,美之也。○右音又,注同,助也。叠,徒协反。柔如字,本亦作“濡”,两通,俱训安也。乔音桥。岳,本亦作“岳”,同音岳。知音智。 [疏]“时迈其邦”。○正义曰:周公以时既大平,追述武王之事。言武王既定天下,以时行其邦国。其出也,天行云转,六军皆从,群臣贤智,各司其职。于是乃见昊天,其于武王子爱之矣,实佑助而次序我有周之事。谓生贤智之臣,使得以为用,是子爱之也。其所往之处,始欲我武王以军威动之,莫不动惧而服,是威又可畏,不假用兵也。至于方岳之下,其来乃为安宁百神及河与高岳,皆次秩祭之。武王巡行邦国,而使人神得所信乎。武王之德如是,维宜为天下之君也。于此行也,明见天之爱我有周,使俊乂之臣用,次序在位。多生贤哲,令之在官,是其子爱之效,于此明见之也。动之以威,莫敢不服。武王于是则聚其干戈而纳之,则韬其弓矢而藏之,是由往则震惧,故不用之也。我武王能如此,求有美德之士而任用之,其功其大美矣,故陈其功状,于是大乐而歌之。信哉,我武王之德能长安之,言能安此大乐之美,故歌之也。○传“迈行”至“岱宗”。○正义曰:“迈,行”,“怀,来”,《释言》文。“震,动”,“叠,惧”,“乔,高”,《释诂》文。彼叠作“慑”,音义同。《释诂》云:“柔,安也。”某氏引《诗》云:“怀柔百神。”定本作“柔”,《集注》作“濡”。柔是也。言“高岳,岱宗”者,以巡守之礼,必始于东方,故以岱宗言之,其实理兼四岳,《般》祀四岳是也。谓之岱宗者,应劭《风俗通》云:“岱,始也。宗,长也。万物之始,阴阳交代,故为五岳长。”《白虎通》云:“岱者,言万物相代于东方也。”○笺“薄犹”至“美之”。○正义曰:《芣苢》传云:“薄,辞。”笺云:“薄言,我薄。”其云薄欲如此,亦是初始之义,故转之为甫,训甫为始也。“允,信”,《释诂》文。序言巡守,故知出行其邦国,谓巡守也。佑序之文承“昊天”之下,故知亦是昊天助之,次序其事。下云“式序在位”,故知谓“多生贤智,使为之臣也”。时虽无敌可伐,但兵行主伐有罪,故云“其兵所征伐,甫动之以威,则莫不动惧而服”。言其威武,又见畏,谓不但为天所爱,复为人所畏,故言“又”也。《乐记》说武王克定天下,其兵包以虎皮,示不复用,则伐纣之后,天下即服。至于巡守,始言莫不服者,以王者之为巡守,虑有不服之处,故美其无不服耳,非谓时有叛者,见兵乃服也。又解巡守之行,得有动威之意。以王行巡守,以军从故也。知者,以《大司马》云:“及师,大合军,以行禁令,以救无辜,伐有罪。”又曰:“若大师,则掌其戒令,涖衅主,及军器。”上云“及师”,下云“若大师”,则二者之师不同也。大师言“衅主,及军器”,是征伐实事,则上云“及师”,非征伐也。明大师为征伐,及师为巡守,故“及师”之下注云:“师谓王巡守。若会同,司马起师合军以从,所以威天下,行其政也。不言大者,未有敌,不尚武。”是巡守之礼,当师从也。言大合军,犹《大司乐》言大合乐。大合乐者,遍作六代之乐,则知大合军者,亦六军皆行也。而《杂问志》云“天子巡守,礼无六军之文”者,郑意以巡守必有六军,但礼无正文,故云“无六军之文”耳。天子海内之主,安不忘危,且云“救无辜,伐有罪”,安得无六军也?百神者,谓天与山川之神。神以王为主,祭之则安,故云“来安群神”,谓望于山川。《尧典》云:“望秩于山川。”秩者,次秩,故云“皆以尊卑祭之”。此解百神,止云山川而已,益明序下之笺无“遍于群神”也。“允王维后”,总上事而叹之,故云“信哉,武王之德宜为君。美之也”。 明昭有周,式序在位。明矣,知未然也。昭然,不疑也。笺云:昭,见也。王巡守,而明见天之子有周家也。以其有俊乂,用次第处位。言此者,著天其子爱之,右序之效也。 [疏]传“明矣”至“不疑”。○正义曰:明之与昭,俱是见义,但以达见远事谓之为明,其昭者,大明之状,故云“明矣,知未然也。昭然,不疑”。言因此巡守,知天而今而后常爱周家,其事昭然不复为疑,与郑明见之义同,但分而言之耳。○笺“明见”至“之效”。○正义曰:“昭,见”,《释诂》文也。以毛意微申使易晓,故云“王巡守,而明见天之子有周家”正以俊乂之人用,次第处位故也。此经二句覆上“佑序有周”,故云“言此者,著天其子爱佑序之效验也”。 载戢干戈,载櫜弓矢,戢,聚。櫜,韬也。笺云:载之言则也。王巡守而天下咸服,兵不复用,此又著震叠之效也。○戢,侧立反。櫜音羔。韬,吐刀反。复,扶又反。 [疏]传“戢,聚。櫜,韬”。○正义曰:“戢,聚”,《释诂》文。櫜者,弓衣,一名韬,故内弓于衣谓之韬弓。 我求懿德,肆于时夏。夏,大也。笺云:懿,美。肆,陈也。我武王求有美德之士而任用之,故陈其功,于是夏而歌之。乐歌大者称夏。○肆音四。夏,户雅反。下注同。 允王保之。笺云:允,信也。信哉,武王之德,能长保此时夏之美。 [疏]传“夏,大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懿美”至“称夏”。○正义曰:“懿,美”,《释诂》文。肆者,张设之,言故为陈也。言求,是自此求彼之辞,故知求美德之士而用之。谓“式序在位”,是武王求而得之也。以言陈之于夏,故知夏为乐名。又解名为夏之意,以夏者大也,乐歌之大者称夏也。《思文》笺云:“夏之属有九。”与此意相足。言山《周礼》有九夏,知此夏为乐歌也。《春官·钟师》“凡乐事,以钟鼓奏九夏:《王夏》、《肆夏》、《昭夏》、《纳夏》、《章夏》、《齐夏》、《族夏》、《陔夏》、《骜夏》”,注云:“夏,大也。乐之大歌有九,是九夏之名也。”彼注引吕叔玉云:“《肆夏》、《繁遏》、《渠》,皆《周颂》也。《肆夏》,《时迈》也;《繁遏》,《执竞》也;《渠》,《思文》也。”玄谓以《文王》、《鹿鸣》言之,则《九夏》皆诗篇名,颂之族类也。此歌之大者,载在乐章,乐崩亦从而亡,是以颂不能具。然则郑以九夏别有乐歌之篇,非颂也,但以歌之大者皆称夏耳。 《时迈》一章,十五句。

《诗经通论》:

时迈 时迈其邦,昊天其子之?实右序有周。薄言震之,莫不震叠。怀柔百神,及河、乔岳。允王维后!无韵;下同。○赋也;下同。明昭有周,式序在位,载戢干、戈,载櫜弓、矢。我求懿德,肆于时夏。允王保之! 此武王克商后,告祭柴望、朝会之乐歌,周公所作也。宣十二年左传曰「昔武王克商,作颂曰『载戢干戈』。故知为武王克商后作。国语称周文王之颂曰「载戢干戈」,故知周公作。
此武王初定天下,始作巡守。集传举周礼「周制,十有二年,王巡守殷国」。无论周礼伪书不足据,即曰周礼据称周公所定,然则武王时已有之乎!亦为閒文矣。「干戈、弓矢」,武也。「懿德」,文也。三句有偃武修文意。「时」,是也。「夏」,大也。郑氏曰「陈其功于是,大而歌之」此得古文之意。集传以「夏」训「中国」,未然。
周礼:「钟师,九夏:王夏肆夏、昭夏、纳夏、章夏、齐夏、族夏祴夏、 夏」。予通论曰,「九夏即袭左传『肆夏』及『三夏,天子所以享元侯』而附会为说。以三作九。『肆夏』,袭左传、礼记诸篇。『王夏』、『昭夏』、『纳夏』、『章夏』、『齐夏』、『族夏』俱杜撰。『祴夏』,袭燕礼『宾醉而出,奏陔;陔作』,以『陔』作『祴』,取音近;『鷔夏』,袭大射仪『公入,鷔』:其二『夏』字皆增。计九夏惟一肆夏,余杜撰者六,又本非『夏』名而妄加者二,则周礼『九夏』可置而弗道矣。惟左传云『金奏肆夏之三』,国语云『夫先乐,金奏肆夏、繁、遏、渠』,玉藻云『行以肆夏』,郊特牲云『宾入大门而奏肆夏』,又云『大夫之奏肆夏,自赵文子始也』,仪礼大射、燕礼皆云『奏肆夏』,则肆夏者,春秋时用之;或即此诗与否,不可知。然系后来所用,与初制此诗之旨原无交涉,可不必论。若国语之繁、遏、渠,诗中无之,尤不必论也。」
【时迈二章:一章八句;一章七句。】从何玄子本分章;下仿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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