代胡仓进圣德惠民诗一首(并序)
平楚皆膏壤,成汤忽旱年。人知圣虑切,恩遣使臣宣。
乙卯饥荒后,长沙富庶全。纪年四十载,斗米二三钱①。
县县人烟密,村村景物妍。朱蹄骄柳陌,金镫丽花钿②。
习此民成懒,加之吏不虔。力耕终苟且,劝课或迁延。
绿野田多旷,潢池恶未悛。曷尝修稼政,但见饰宾筵。
丰稔时难保,盈虚理有还。自应成赤地,安得咎苍天。
义廪真良法(自注:常平),皇家以备先。积仓何止万,存数仅余千③。
滥以疏庸迹,来司敛散权。一身初抵此,四顾但茫然。
奏发常平弊,财蒙内帑捐。敢云呈敏手,幸免奋空拳。
蔑问秦输闭,专稽稷懋迁。陆修流马运,水作汎舟连。
凡属灾伤事,深将利害研。兼并勤告谕,商旅渐喧阗。
市直虽翔踊,官收却痛蠲。北来因鼎粟,南至出渠船④。
稍稍收成廪,纷纷出著鞭。起于衡岳趾,环厥洞庭舷。
湖北疆参错,江西境接联。里虽千万远,身亦再三遄。
必务经行遍,深防赈给偏。规模颁郡吏,出纳谨乡贤。
敢避风兼雨,周爰陌与阡。有时沉水底,镇日上山巅。
不复通舟楫,宁容坐马鞯。屐多穿石仄,裳惯湿河壖。
江步时时到,村虚日日穿⑤。救头方甚急,援手讵辞胼。
畴昔虽多病,驰驱却自痊。已成迷晓夜,不复惮山川。
松径行时盖,杨花坐处毡。光华虽备使,萧散类登仙。
林密花频剪,途穷木可缘。石攲行恐压,溪涨涉疑漩。
昔出正初吉,今经六下弦⑥。奔忙驰似箭,来往转如圜。
王事歌苞杞,归心却杜鹃。力虽疲险阻,志务报陶甄。
忆昨初行日,萧然亦可怜。饿羸皆偃仆,疾疫更牵缠。
讵止家徒壁,多遗屋数椽。葛根殚旧食,竹米继新饘⑦。
略救朝昏急,终非肺腑便。声音中改变,形质外羸孱。
气苶胸排骨,神昏眼露圈。步攲身欲仆,头褪发俱卷。
妇馁心成疾,儿啼口坠涎。乱花生目睫,炎火亢喉咽。
袅袅浑无力,昏昏只欲眠。尽挛持耒手,顿削负薪肩。
状貌已成鬼,号呼几乱蝉。兽穷思旷野,鱼困想清泉。
山僻无人到,帷惊有使褰。初闻争欲走,稍定使来前。
尔俗饥虽困,吾君施体乾。知民方疾苦,遣吏抚迍邅。
置院收鳏寡,分场赈市廛。贷粮招复业,散种使耕田⑧。
寒给衾禂暖(自注:给纸袄),春颁药剂煎。凡今严吏责,皆是恤民编。
稍见儿童集,徐看父子牵。共争扶杖听,咸乐置邮传。
茶献迎门礼,香浮夹道烟。耳闻身鼓舞,心切涕潺湲。
坐定徐言此,从来未见焉。一时愆润泽,万里奏艰鲜。
灌溉非无桔,精虔亦有牷。畬乾终损粟,池涸竟枯莲。
诗骇周宣魃,经书鲁国蝝。坐令民皞皞,翻作泣涟涟。
平日安丰稔,今朝乍疾颠。老羸如病马,壮健若飞鸢。
忽见皇恩沐,亲驰使命专。听言初挟纩,拜赐悉鸣弦。
新岁天心格,经时雨势绵。东皋耕泽泽,南亩溜溅溅。
坎豆皆勤作,根涯悉勉旃。水耕荣唪唪,陆种茂芊芊。
件件丝盈轴,方方麦荐笾⑨。指知食欲动,目望酒先撋。
舍北行歌畅,村南伐鼓渊。鱼占何必梦,斗覆已明躔。
甲子晴尤好,嘉平雪记填。自今知岁岁,王道永平平。
抚己叨逢主,占星幸备员。耳亲闻击壤,手敢废题笺。
农事修其职,邦基赖以坚。但令仓廪实,何患犬羊膻。
商克周饥止,邢存卫雨愆。定知丰稼穑,端在讲戈鋋。
足食繄兵法,行粮咏雅篇。愿陈王朴论,一稔遂平边⑩。
按:① 自注:潭州自绍兴五年一旱后,丰稔三十八年。
② 自注:长沙自唐号小长安。朱蹄金镫,杜甫所云。
③ 自注:潭州每岁正苗三十八万石,每石收义仓一斗。自乙卯至辛卯,当有百万石。臣到任点检,仅存四万石。
④ 自注:分路招籴,广米自灵渠出。
⑤ 自注:楚语以江岸为步,村市为虚。
⑥ 自注:以正月出巡,七月还司。
⑦ 自注:去冬人食葛根,今春又食竹米。
⑧ 自注:臣尝乞以米五万石依条给贷四等以下户。又以谷三万石分诸县借给。
⑨ 自注:楚语以种物为坎豆,勤苦为根涯,以疋为件,以三升为一方。
⑩ 自注:王朴边策,一稔之后可以平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