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山诗

古风

吾闻京城南,兹惟群山囿。东西两际海,巨细难悉究。

山经及地志,茫昧非受授。团辞试提挈,挂一念万漏。

欲休谅不能,粗叙所经觏。尝升崇丘望,戢戢见相凑。

晴明出棱角,缕脉碎分绣。蒸岚相澒洞,表里忽通透。

无风自飘簸,融液煦柔茂。横云时平凝,点点露数岫。

天空浮修眉,浓绿画新就。孤撑有巉绝,海浴褰鹏噣①。

春阳潜沮洳,濯濯吐深秀。岩峦虽嵂崒,软弱类含酎(音宙)。

夏炎百木盛,荫郁增埋覆。神灵日歊歔,云气争结构。

秋霜喜刻轹,磔卓立癯瘦。参差相叠重,刚耿陵宇宙。

冬行虽幽墨,冰雪工琢镂。新曦照危峨,亿丈恒高袤。

明昏无停态,顷刻异状候(已上叙四时变态)。西南雄太白,突起莫间簉。

藩都配德运,分宅占丁戊(音茂)。逍遥越坤位,诋讦陷乾窦。

空虚寒兢兢,风气较搜漱。朱维方烧日,阴霰纵腾糅。

昆明大池北,去觌偶晴昼。绵联穷俯视,倒侧困清沤。

微澜动水面,踊跃躁猱狖。惊呼惜破碎,仰喜呀不仆②。

前寻径杜墅,岔蔽毕原陋。崎岖上轩昂,始得观览富。

行行将遂穷,岭陆烦互走。勃然思坼裂,拥掩难恕宥。

巨灵与夸蛾,远贾期必售。还疑造物意,固护蓄精祐。

力虽能排斡,雷电怯呵诟。攀缘脱手足,蹭蹬抵积甃。

茫如试矫首,堛塞生怐愗(音茂)。威容丧萧爽,近新迷远旧。

拘官计日月,欲进不可又。因缘窥其湫(南山有炭谷湫),凝湛閟阴嘼③。

鱼虾可俯掇,神物安敢寇。林柯有脱叶,欲堕鸟惊救④。

争衔弯环飞,投弃急哺鷇。旋归道回睨,达蘖壮复奏。

吁嗟信奇怪,峙质能化贸。前年遭谴谪,探历得邂逅。

初从蓝田入,顾盻劳颈脰。时天晦大雪,泪目苦蒙瞀(音茂)。

峻涂拖长冰,直上若悬溜。褰衣步推马,颠蹶退且复。

苍黄忘遐睎,所瞩才左右。杉篁咤蒲苏,杲耀攒介胄。

专心忆平道,脱险逾避臭。昨来逢清霁,宿愿忻始副。

峥嵘跻冢顶,倏闪杂鼯鼬。前低划开阔,烂漫堆众皱⑤。

或连若相从,或蹙若相斗。或妥若弭伏,或竦若惊雊。

或散若瓦解,或赴若辐凑。或翩若船游,或决若马骤。

或背若相恶,或向若相佑。或乱若抽笋,或嵲若注灸。

或错若绘画,或缭若篆籀。或罗若星离,或蓊若云逗。

或浮若波涛,或碎若锄耨。或如贲育伦(秦勇士),赌胜勇前购。

先强势已出,后钝嗔䛠譳(音耨,不能言也)。或如帝王尊,丛集朝贱幼。

虽亲不亵狎,虽远不悖谬。或如临食案,肴核纷饤饾。

又如游九原,坟墓包椁柩。或累若盆罂,或揭若㽅豆。

或覆若曝鳖,或颓若寝兽。或蜿若藏龙,或翼若搏鹫。

或齐若友朋,或随若先后。或迸若流落,或顾若宿留。

或戾若仇雠,或密若婚媾。或俨若峨冠,或翻若舞袖。

或屹若战阵,或围若蒐狩。或靡然东注,或偃然北首。

或如火熺焰,或若气饙馏(音溜,蒸饭也)。或行而不辍,或遗而不收。

或斜而不倚,或弛而不彀。或赤若秃鬝(丘闲切),或熏若柴槱。

或如龟拆兆,或若卦分繇。或前横若剥,或后断若姤。

延延离又属,夬夬叛还遘。喁喁鱼闯萍,落落月经宿。

訚訚树墙垣,巘巘驾库厩。参参削剑戟,焕焕衔瑩琇。

敷敷花披萼,闟闟屋摧溜。悠悠舒而安,兀兀狂以狃。

超超出犹奔,蠢蠢骇不懋。大哉立天地,经纪肖营腠。

厥初孰开张,僶俯谁劝侑。创兹朴而巧,戮力忍劳疚。

得非施斧斤,无乃假诅咒。鸿荒竟无传,功大莫酬僦。

尝闻于祠官,芬苾降歆嗅(宋刻作嗅)。斐然作歌诗,惟用赞报侑。

评析

《潜溪诗眼》:

孙莘老尝谓老杜《北征》诗胜退之《南山》诗,王平甫以谓《南山》胜《北征》,终不能相服。时山谷尚少,乃曰:“若论工巧,则《北征》不及《南山》;若书一代之事,以与《国风》、《雅》、《颂》相为表里,则《北征》不可无,而《南山》虽不作未害也。”二公之论遂定。

《艇斋诗话》:

韩退之《南山》诗,用杜诗《北征》诗体作。

《苕溪渔隐丛话前集》:

《雪浪斋日记》云:读谢灵运诗,知其揽尽山川秀气。读退之《南山》诗,颇觉似《上林》、《子虚》赋,才力小者不能到。

《猗觉寮杂记》:

退之《南山》诗,每句用“或”字,“或连若相从,或蹙若相斗”而下,五十句皆用“或”字。《诗•北山》之什,自“或燕燕居息”而下用“或”字廿有二,此其例也。

《韩文考异》:

盖此但言登山之时,丛薄蔽翳,方与虫兽群行,而忽至山顶,则豁然见前山之低、虽有高陵深谷,但如皱物微有蹙摺之文耳。此最为善形容者。非登高山临旷野,不知此语之为工也。况此句“众皱”为下文诸“或”之纲领,而诸“或”乃“众皱”之条目。其语意接连,文势开阖,有不可以毫厘差者。若如方说,则不唯失其统纪,乱其行列,而鼯鼬动物,山体常静,绝无相似之理。石蟆之与堆阜,虽略相似,然自高顶下视,犹若成堆,则亦不为甚小,而未足见南山之极高矣。其与下文诸“或”,疏密工拙,又有迥然不侔者。未论古人,但使今时举子稍能布置者,已不为此,又况韩子文气笔力之盛,关键纪律之严乎?大抵今人于公之文,知其力去陈言之为工,而不知其文从字顺之为贵,故其好怪失常,类多如此(“前低”二句下)。

《黄氏日钞》:

《南山诗》险语层出,合看其布置处。

《对床夜语》:

退之《南山诗》云:“延延离又属……蠢蠢骇不懋。”连十四句皆用双字起,盖亦《古诗》“青青河畔草,郁郁园中柳”之意。

《后村诗话》:

韩《南山诗》设“或”、“如”者四十有九,辞义各不相犯,如缫瓮茧,丝出无穷。

《唐诗镜》:

穷搜极想,语多生气炎炎,故能绚人耳目而不厌。少陵《北征》随情披写,《南山诗》则着意铺排矣。

《唐诗选脉会通评林》:

周珽曰:读此诗如入市肆,酒帐肉簿,纷然盈案,未饮先醉,不味先饫矣。

《辑注唐韩昌黎集》:

《南山》之不及《北征》,岂仅仅不表里《风》、《雅》乎?其所言工巧,《南山》竟何如也?连用“或”字五十余,即恐为赋若文者,亦无此法。极其铺张山形峻险,叠叠数百言,岂不能一两语道尽?试问之,《北征》有此曼冗否?翘断不能以阿私所好。

《围炉诗话》:

《咏怀》、《北征》,古无此体,后人亦不可作,让子美一人为之可也。退之《南山诗》,已是后生不逊。诗贵出于自心,《咏怀》、《北征》出于自心者也;《南山》,欲敌子美而觅题以为之者也。山谷之语,只见一边。

《批韩诗》:

朱彝尊曰:炼语工妙(“清明”二句下)。如此说大话,亦未见佳,以无所取义。若龟山蔽鲁,便有味(“雷电”句下)。此境奇甚(“争衔”二句下)。“或连若相从”以下,琢句虽工,然不甚切实,自觉味短,且翻更说得太板了(“或后”句下)。以韩公高才,到此亦乏出场。虽强为驰骋,终见才竭(“超超”二句下)。此诗雕镂虽工,然有痕迹,且费排置。若《北征》则出之裕如,力量固胜。何焯曰:刻画奇秀(“海浴”句下)。体物幽细至此(“争衔”二句下)。从此段一开,妙甚(“前年”句下)。

《韩柳诗选》:

《南山诗》格奇而词老,其运用处亦是赋家手法,然脱换入化,耳目一新。此诗章法极奇极老,一变从前长篇之格,另开一境,所更难者不用事实,不假物产点缀,只铺叙所经觏,便已浩瀚如此了。

《放胆诗》:

此诗向之论者以比少陵《北征》,余尝谓奇纵过之,而恳切正大不及也。

《说诗晬语》:

《鸱鸮》诗连下十“予”字,《寥莪》诗连下九“我”字,《北山》诗连下十二“或”字,情至不觉音之繁、词之复也。后昌黎《南山》用《北山》之体而张大之,下五十余“或”字,然情不深而侈其词,只是汉赋体段。

《唐宋诗醇》:

入手虚冒开局。“尝升崇丘”以下,总叙南山大概。“春阳”四段,叙四时变态。“太白”、“昆明”两段,言南山方隅连亘之所自。“顷刻异状候”以上,只是大略远望,未尝身历。瞻太白,俯昆明,眺望乃有专注,而犹未登涉也。“径杜墅”、“上轩昂”,志穷观览矣。蹭蹬不进,仅一窥龙漱止焉。遭贬由蓝田行,则又跋涉艰危,无心观览也。层层顿挫,引满不发,直至“昨来逢清霁”以下,乃举凭高纵目所得景象,倾囊倒箧而出之。叠用“或”字,从《北山》诗化出,比物取象,尽态极妍,然后用“大哉”一段煞住。通篇气脉逶迤,笔势竦峭,蹊径曲折,包孕宏深,非此手亦不足以称题也。

《昌黎先生诗集注》:

此等长篇,亦从骚赋化出。然却与《焦仲卿妻》、杜陵《北征》诸长篇不同者,彼则实叙事情,此则虚摹物状。公以画家之笔,写得南山灵异缥渺,光怪陆离,中间连用五十一“或”字,复用十四叠字,正如骏马下冈,手中脱辔。忽用“大哉立天地”数语作收,又如柝声忽惊,万籁皆寂。

《韩昌黎诗集编年笺注》:

古人五言长篇,各得文之一体。《焦仲卿妻》,诗传体;杜《北征》,序体;《八哀》、状体;白《悟真寺》,记体;张籍《祭退之》,诔体;退之《南山》,赋体。赋本六义之一,而此则《子虚》、《上林》赋派。长短句任华寄李白、杜甫二篇,书体;卢仝《月蚀》,议体;退之《寄崔立之》,亦书体,《谢自然》,又论体。触类而成,不得不然也。又按:《南山》、《北征》,各为巨制,题义不同,诗体自别,固不当并较优劣也。此篇乃登临纪胜之作,穷极状态,雄奇纵恣,为诗家独辟蚕丛。无公之才,则不能为。有公之才,亦不敢复作。固不可无一,不可有二者也。近代有妄人,讥其曼冗,且谓连用“或”字为非法,不知“或”字本《小雅•北山》,连用卺字本屈原《悲回风》、《古诗十九首》,款启寡闻,而轻有掎摭,多见其不知童也。

《龙性堂诗话》:

中间连用五十余“或”字,又连用叠字十余句,其体物精致,公输释斤,道子阁笔矣。

《援鹑堂笔记》:

宋人评论,特就事义大小言之耳。愚谓但就词气论,《北征》之沉壮郁勃,精采旁魄,盖有百番诵之而味不穷者,非《南山》所并。《南山》仅形容瑰奇耳,通首观之,词意犹在可增减之中。杜公诗诵之,古气如在喉间。《南山》前作冒子,不好。诗中用五十一“或”字。按:《华严法界品》言“三昧光明”,多用“或”字文法。然公自本《小雅》,兼用《说卦》传耳。陆鲁望《和皮袭美千言诗》多用“谁”字,文法同此。

《读雪山房唐诗序例》:

不读《南山诗》,那识五言材力,放之可以至于如是,犹赋中之《两京》、《三都》乎?彼以囊括苞符,此以镌镵造化。

《瓯北诗话》:

究之山谷所谓工巧,亦未必然。凡诗必须切定题位,方为合作。此诗不过铺排山势及景物之繁富,而以险韵出之,层叠不穷,觉其气力雄厚耳。世间名山甚多,诗中所咏,何处不可移用,而必于南山耶?而谓之“工巧”职?则与《北征》固不可同年语也。又《北征》、《南山》皆用仄韵,故气力健举。

《大云山房文稿补编•沿霸山图诗序》:

余少读退之《南山诗》及子厚《万石亭记》、《小丘记》,喜其比形类情,卓诡排荡。及长,始知其法自周秦以来,体物者皆用之,非退之、子厚诗文之至者也。……至退之以重望自山阳改官京曹,方有大行之志,故其诗恢悦;子厚负衅远谪,故其文清浏而迫隘。

《灵芬馆诗话》:

余最厌宋人妄议昔贤优劣。……山谷以杜《北征》为有关系之作,昌黎《南山》虽不作亦可,以此定《北征》为胜于《南山》诗。宁可如此说耶?余少时有论诗绝句数首,其一云:“一首《南山》敌《北征》,昔人意到句随成。江湖万古流天地,不信涪翁论重轻。”

《昭昧詹言》:

《北征》、《南山》体格不侔,昔人评论以为《南山》可不作者,滞论也。论诗文政不当如此比较。《南山》盖以《京都赋》体而移之于诗也。《北征》是《小雅》、《九章》之比。读《北征》、《南山》,可得满象,并可悟元气。

《求阙斋读书录•韩昌黎集》:

《南山诗》:“西南”十句,赋太白山;“昆明”八句,赋昆明池。清沤为微澜所破碎,故猱狖躁而惊呼,呀而不仆,此述昆明池所见。“前寻”下二十二句,言从杜陵入山,因群峰之拥塞,不得登绝顶而穷览也。恶群峰之拥塞,思得如巨灵夸娥者,擘开而坼裂之。以雷电不为先驱,终不能擘。遂有攀缘蹭蹬之困。“因缘”以下十二句,因观龙湫而书所见。“前年”以下十二句,谓滴阳山时曾经此山,不暇穷探极览也。“昨来”以下至“蠢蠢骇不懋”,谓此次始得穷观变态。前此游太白,游昆明池,游杜陵,游龙湫,本非一次,即谪贬时亦尝经过南山,俱不如此次之畅心悦目耳。

《岘佣说诗》:

《南山》一首,昔人以拟《北征》,其实不类。《北征》抒写情境,不可不作;《南山》刻画山水,可以不作。《南山》诗五十余“或”字,与《送孟东野序》二十余“鸣”字一例,大开后人恶习。学诗学文者宜戒。

《石遗室诗话》:

涛园说诗,时有悟入处。近年在上海,与苏堪诸人作温经会,不止胸有左癖矣。尝云:昌黎《南山》诗连用五十一“或”字,少陵《北征》已有“或红如丹砂,或黑如点漆”之句,实则莫先于《小雅•北山》“或燕燕居息,或尽瘁事国”十二句,连用十二“或”字。”余谓:《北山》将苦乐不均,两两比较,视《南山》专状山之形态,有宽窄难易之不同。《北山》到底竟住,斩截可喜。《南山》则不免辞费,故中多复处,如“或戾若仇雠”,非即“或背若相恶”乎?“或密若婚媾”,非即“或向若相佑”乎?“或随若先后”,非即“或连若相从”乎?其余“或赴若辐辏”与“或行而不辍”、“或妥若弭伏”与“或颓若寝兽”,大同小异之处尚多。故昔人谓“《北征》不可无,《南山》可以不作”也。且其迭用“若”字、“如”字、“或”字,又本于《高唐赋》之“湫兮如风,凄兮如雨”、“若生于鬼,若出于神”,《神女赋》之“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”,“皎若明月舒其光”、“晔乎如华,温乎如莹”;《洛神赋》之“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”,“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,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”,“皎若太阳升朝霞,灼若芙蕖出绿波”,“肩若削成,腰如约素”,“或戏清流,或翔神渚,或采明珠,或拾翠羽”诸句来也。等而上之,《淇澳》之“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”,“如金如锡,如圭如璧”,《板》之“如埙如篪,如璋如圭,如取如携”,《荡》之“如蜩如螗,如沸如羹”,《三百篇》早有之矣。昌黎《南山诗》,固未甚高妙。然论诗者必谓《北征》不可不作,《南山》可以不作,亦觉太过。《北征》虽忧念时事,说自己处居多。南山乃长安镇山,自《小雅》“秩秩斯干,幽幽南山”后,无雄词可诵者。必谓《南山》可不作,《斯干》诗不亦可不作邪?

《谭嗣同全集•思篇四六》:

宋人以杜之《北征》,匹韩之《南山》,纷纷轩轾,闻者惑焉。以实求之,二诗体与篇幅,各有不同,未与并论。夷岸于谷,雉鸣求牡,岂有当乎?杜之《北征》,可匹韩之《赴江陵》及《此日足可惜》等诗。韩之《南山》,惟白之《悟真寺》乃劲敌耳,情事既类,修短亦称矣。

《韩诗臆说》:

读《南山诗》,尚如观《清明上河图》,须以静心闲眼,逐一审谛之,方识其尽物类之妙;又如食五侯鲭,须逐一咀嚼之,方知其极百味之变。昔人云赋家之心包罗天地者,于《南山诗》亦然。《潜溪诗眼》载山谷语,亦未尽确,然则《北征》可谓不工乎?要知《北征》、《南山》本不可并论。《北征》,诗之正也,《南山》乃开别派耳。公所谓与李、杜精诚交通,百怪入肠者,亦不在此等。

《南山诗评释》:

以韵语刻画山水,原于屈、宋。汉人作赋,铺张雕绘,益臻繁缛。谢灵运乃变之以五言短篇,务为清新精丽,遂能独辟蹊径,擅美千秋。昌黎《南山》,取杜陵五言大篇之体,摄汉赋铺张雕绘之工,又变谢氏轨躅,亦能别开境界,前无古人。顾嗣立谓之光怪陆离,方世举称其雄奇纵恣,合斯二语,庶几得之。自宋人以比《北征》,谈者每就二篇较絜短长。予谓《北征》主于言情,《南山》重在体物,用意自异,取材不同,论其工力,并为极诣,无庸辨其优劣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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