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乐府 新丰折臂翁 戒边功也

乐府曲辞
题注:并序。元和四年为左拾遗时作
一无新丰字

新丰老翁八十八,头鬓眉须皆似雪。玄孙扶向店前行,左(一作右)臂凭肩右臂折。

问翁臂折来几年,兼问致折何因缘。翁云贯属新丰县,生逢圣代无征战。

惯听梨园歌管声①,不识旗枪与弓箭。无何天宝大徵兵,户有三丁点一丁。

点得(一作里胥)驱将何处去,五月万里云南行。闻(一作传)道云南有泸水,椒花落时瘴烟起。

大军徒涉水如汤,未过十人二三死。村南村北哭声哀,儿别爷娘夫别妻。

皆云前后征蛮者,千万人行无一回。是时翁年二十四,兵部牒中有名字。

夜深不敢使人知,偷将(一作自把)大石搥折臂。张弓簸旗俱不堪,从兹始免征云南。

骨碎筋伤非不苦,且图拣退归乡土。此臂折来六十年,一肢虽废一身全。

至今风雨阴寒夜,直到天明痛不眠。痛不眠,终不悔,且喜老身今独在。

不然当时泸水头,身死魂孤骨不收。应作云南望乡鬼,万人冢上哭呦呦②。

老人言,君听取。君(一作何)不闻开元宰相宋开府,不赏边功防黩武③。

又不闻天宝宰相杨国忠,欲求恩幸立边功。边功未立生人怨,请问新丰折臂翁④。

评析

《唐诗快》:

泣鬼语(“夜深不敢”句下)。呜呼,为民父母者,奈何使天下有折臂翁乎!

《唐诗别裁》:

穷兵黩武之祸,慨切言之。末以宋璟、杨国忠对言,见开、宝治乱之机实分于此。

《唐宋诗醇》:

大意亦本之杜甫《兵车行》、前后《出塞》等篇、借老翁口中说出,便不伤于直遂,促促刺刺,如闻其声,而穷兵黩武之祸不待言矣,宋又以宋璟、杨国忠比勘,开元、天宝治乱之机,具分于此。前事不忘,后事之师也。可谓“诗史”。

《岘佣说诗》:

《上阳白发人》、《新丰折臂翁》两篇,长于讽咏,颇得风人之旨,惜词未简古。

《元白诗笺证稿》:

此篇为乐天极工之作。其篇末“老人言,君听取”以下,固新乐府大序所谓“卒章显其志”者,然其气势若常山之蛇,首尾回环救应,则尤非他篇所可及也。后来微之作《连昌宫同》,恐亦依约模仿此篇,盖《连昌宫词》假宫边老人之言,以打写开元、天宝之治乱系于宰相之贤不肖及深戒用兵之意,实与此篇无不相同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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