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其东门

四言诗
《出其东门》,闵乱也。公子五争,兵革不息,男女相弃,民人思保其室家焉。

出其东门,有女如云。虽则如云,匪我思存。缟衣綦巾,聊乐我员。(一章)

 

出其闉阇,有女如荼。虽则如荼,匪我思且。缟衣茹藘,聊可与娱。(二章)

 

评析

《毛诗注疏》:

《出其东门》,闵乱也。公子五争,兵革不息,男女相弃,民人思保其室家焉。“公子五争”者,谓突再也,忽子、亹子、仪各一也。○争,争斗之争,注同。亹,亡匪反,又音尾,庄公子。 [疏]“《出其东门》二章,章六句”至“室家焉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出其东门》诗者,闵乱也。以忽立之后,公子五度争国,兵革不得休息,下民穷困,男女相弃,民人迫于兵革,室家相离,思得保其室家也。兵谓弓矢干戈之属。革谓甲胃之属,以皮革为之。保者,安守之义。男以女为室,女以男为家,若散则通。民人分散乖离,故思得保有室家,正谓保有其妻,以妻为室家。经二章皆陈男思保妻之辞,是思保室家也。其公子五争,兵革不息,叙其相弃之由,于经无所当也。俗本云“五公子争”,误也。○笺“公子”至“各一”。○正义曰:桓十一年《左传》云:“祭仲为公娶邓曼,生昭公,故祭仲立之。宋雍氏女于郑庄公,生厉公。故宋人诱祭仲而执之,曰:‘不立突,将死。’祭仲与宋人盟,以厉公归而立之。秋,九月,昭公奔卫。己亥,厉公立。”是一争也。十五年传曰:“祭仲专,郑伯患之,使其婿雍纠杀之。雍姬知之,以告祭仲。祭仲杀雍纠。厉公出奔蔡。六月,乙亥,郑世子忽复归于郑。”是二争也。十七年传曰:“初,郑伯将以高渠弥为卿,昭公恶之,固谏,不听。昭公立,惧其杀己也,弑昭公而立公子亹。”是三争也。十八年传曰:“齐侯师于首止,子亹会之,高渠弥相。七月,齐人杀子亹,而轘高渠弥。祭仲逆郑子于陈而立之。”服虔云:“郑子,昭公弟子仪也。”是四争也。庄十四年传曰:“郑厉公自栎侵郑,及大陵,获傅瑕。傅瑕曰:‘苟舍我,吾请纳君。’与之盟而舍之。六月,傅瑕杀郑子而纳厉公。”是五争也。忽亦再为郑君,前以太子嗣立,不为争篡,故唯数后为五争也。 出其东门,有女如云。如云,众多也。笺云:有女,谓诸见弃者也。如云者,如云从风东西南北,心无有定。虽则如云,匪我思存。思不存乎相救急。笺云:匪,非也。此如云者,皆非我思所存也。○思如字,注及下皆同;沈息嗣反,毛音如字,郑息嗣反。缟衣綦巾,聊乐我员。缟衣,白色,男服也。綦巾,苍艾色,女服也。原室家得相乐也。笺云:缟衣綦巾,己所为作者之妻服也,时亦弃之,兵革之难,不能相畜。心不忍绝,故言且留乐我员。此思保其室家。穷困不得有其妻,而以衣巾言之,恩不忍斥之。綦,綦文也。○缟,古老反,又古报反。綦,巨基反。乐音洛,注并同,一音岳。或云:“笺留乐,又音岳。”员音云,本亦作云,《韩诗》作“魂”。魂,神也。为,干伪反。难,乃旦反。 [疏]“出其”至“我员”。○毛以为,郑国民人不能保其室家,男女相弃,故诗人闵之。言我出其郑城东门之外,有女被弃者众多如云。然女既被弃,莫不困苦。诗人闵之,无可奈何,言虽则众多如云,非我思虑所能存救。以其众多,不可救拯,唯原使昔日夫妻更自相得,故言彼服缟衣之男子,服綦巾之女人,是旧时夫妻,原其还自配合,则可以乐我心云耳。诗人闵其相弃,故原其相得则乐。云、员古今字,助句辞也。○郑以为,国人于兵革,男女相弃,心不忍绝,眷恋不已。诗人述其意而陈其辞也。言郑国之人,有弃其妻者,自言出其东门之外,见有女被弃者,如云之从风,东西无定。此女被弃,心亦无定如云。然此女虽则如云,非我思虑之所存在,以其非己之妻,故心不存焉。彼被弃众女之中,有著缟素之衣、綦色之巾者,是我之妻,今亦绝去,且得少时留住,则以喜乐我云。民人思保室家,情又若此。迫于兵革,不能相畜,故所以闵之。○传“思不存乎相救急”。○正义曰:言其见弃既多,困急者众,非己一人所以救恤,故其思不得存乎相救急。○传“缟衣”至“相乐”。○正义曰:《广雅》云:“缟,细绘也。”《战国策》云:“强弩之余,不能穿鲁缟。”然则缟是薄绘,不染,故色白也。《顾命》云:“四人綦弁。”注云:“青黑曰綦。”《说文》云:“綦,苍艾色也。”然则綦者,青色之小别。《顾命》为弁,色故以为青黑。此为衣巾,故为苍艾色。苍即青也。艾谓青而微白,为艾草之色也。知缟衣男服、綦巾女服者,以作者既言非我思存,故原其自相配合,故知一衣一巾,有男有女,先男后女,文之次也。传以“聊”为“愿”,故云“愿室家得相乐”。室家即缟衣綦巾之男女也。○笺“缟衣”至“綦文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序称民人思保其室家,言夫思保妻也。经称“有女如云”,是男言有女也。经、序皆据男为文,则缟衣綦巾是男之所言,不得分为男女二服。衣巾既共为女服,则此章所言,皆是夫自言妻,非他人言之,故首尾皆易传。则诗人为诗,虽举一国之事,但其辞有为而发,故言缟衣綦巾所为作者之妻服也。己谓诗人自己,既相弃,又原且留,是心不忍绝也。训“聊”为“且”,故言且留可以乐我云也。笺亦以綦为青色,但綦是文章之色,非染缯之色,故云“綦,綦文”,谓巾上为此苍文,非全用苍色为巾也。 出其闉瘏,有女如荼。闉,曲城也。瘏,城台也。荼,英荼也。言皆丧服也。笺云:瘏读当如“彼都人士”之“都”,谓国外曲城之中市里也。荼,茅秀,物之轻者,飞行无常。○闉音因。瘏,郑、郭音都。孙炎云:“积土如水渚,所以望气祥也。”徐止奢反,又音蛇。荼音徒。秀,本或作“莠”,音同。刘昌宗《周礼音》莠音酉。虽则如荼,匪我思且。笺云:“匪我思且”,犹“非我思存”也。○且音徂,《尔雅》云:“存也。”旧子徐反。缟衣茹藘,聊可与娱。茹藘,茅蒐之染女服也。娱,乐也。笺云:茅蒐,染巾也。“聊可与娱”,且可留与我为乐。心欲留之言也。○娱,本亦作“虞”。 [疏]“出其”至“与娱”。○毛以为,诗人言我出其郑国曲城门台之外,见有女被弃者众多,皆著丧服,色白如荼。然虽则众多如荼,非我思所存救,以其众多,不可救恤,惟原昔日夫妻更自相得。彼服缟衣之男子,服茹藘之女人,是其旧夫妻也,愿其还得配合,可令相与娱乐。闵其相弃,故愿其相乐。○郑以为,国人有弃其妻者,自言出其曲城都邑市里之外,见有女被弃者如荼,飞扬无所常定。此女被弃,心亦无定如荼。然此女虽则如荼,非是我之所思。以非己妻,故不思之。其中有著缟素之衣、茹藘染巾者,是我之妻,今亦绝去,且得少时留住,可与之娱乐也。情深如此,而不能相畜,故闵之。○传“闉曲”至“丧服”。○正义曰:上言“出其东门”,此文亦言“出其闉阇”,字皆从门,则知亦是人所从出之处。《释宫》云:“阇谓之台。”是阇为台也。出谓出城,则阇是城上之台,谓当门台也。阇既是城之门台,则知闉是门外之城,即今之门外曲城是也,故云“闉,曲城”,“阇,城台”。《说文》云:闉阇,城曲重门。谓闉为曲城。《释草》有“荼,苦菜”,又有“荼,委叶”。《邶风》“谁谓荼苦”,即苦菜也。《周颂》“以薅荼蓼”,即委菜也。郑于《地官·掌荼》注及《既夕》注与此笺皆云“荼,茅秀”,然则此言“如荼”,乃是茅草秀出之穗,非彼二种荼草也。言“荼,英荼”者,《六月》云:“白旆英英”,是白貌。茅之秀者,其穗色白,言女皆丧服,色如荼然。《吴语》说“吴王夫差于黄池之会,陈兵以胁晋,万人为方陈,皆白常、白旗、素甲、白羽之矰,望之如荼”。韦昭云:“荼,茅秀。”亦以白色为如荼,与此传意同。女见弃,所以丧服者,王肃云:“见弃,又遭兵革之祸,故皆丧服也。”○笺“阇读”至“无常”。○正义曰:以《尔雅》谓台为瘏,不在城门之上。此言“出其”,不得为出台之中,故转为“彼都人士”之“都”。都者,人所聚会之处,故知谓国外曲城中之市里也。以诗说女服,言綦巾茹藘,则非尽丧服,不得为“其色如荼”,故易传以荼飞行无常,与上章相类为义也。 《出其东门》二章,章六句。

《诗经通论》:

出其东门 出其东门,有女如云。虽则如云,匪我思存。 缟衣綦巾,[评]妙饰。聊乐我员。本韵。○赋也。下同。出其闉阇,有女如荼。虽则如荼,匪我思且。缟衣茹藘,聊可与娱。本韵。 小序谓「闵乱」,诗绝无此意,按郑国春月,士女出游,士人见之,自言无所系思,而室家聊足与娱乐也。男固贞矣,女不必淫。以「如云」、「如荼」之女而皆谓之淫,罪过罪过,人孰无母、妻、女哉!
【出其东门二章,章六句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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