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下邳圯桥怀张子房

古风

子房未虎啸,破产不为家。沧海得壮士,椎秦博浪沙。

报韩虽不成,天地皆振动。潜匿游下邳,岂曰非智勇。

我来圯桥上,怀古钦英风。惟见碧流水,曾无黄石公。

叹息此人去,萧条徐泗空。

评析

《批点唐诗正声》:

太白志豪,盖有所慕而作,末句尤见感慨。

《唐诗广选》:

蒋仲舒曰:为英雄生色。眼界阔,是太白本色(“萧条”句下)。

《唐诗直解》:

数语将子房说活了,无数断案,在“岂曰非智勇”五字,可作《留侯世家》小传。

《唐诗镜》:

奇杰。似与古人把臂披豁,不徒为歔欷凭吊之辞。

《汇编唐诗十集》:

唐五:叙事好手(“椎秦”句下)。又云:用留侯语,增易一字,便有生气(“报韩”二句下)。

《唐诗选脉会通评林》:

周敬曰:奇崛雄浑。

《唐诗归折衷》:

敬夫云:岂独子房,我并壮荆卿也。古人不作,谁可与语(“天地”句下)!

《唐诗别裁》:

为子房生色。“智勇”二字,可补世家赞语。

《唐诗笺要》:

雄俊事,得太白豪迈之笔传之,倍觉生色。其豪迈处又抑扬顿挫,“虽不成”、“岂曰非”等字可味。《西清诗话》称白“逸态凌云”、应是此种。

《唐诗选胜直解》:

自寓之意,见于言表。

《石洲诗话》:

太白咏古诸作,各有奇思。入手“虎啸”字,空中发越,不知其势到何等矣,乃却以“未”字缩住;下三句又皆实事,无一字装他门面。及至说破“报韩”,又用“虽”字一勒,真乃逼到无可奈何,然后发泄出“天地皆振动”五个字来,所以其声大而远也。不然,而但讲虚赞空唱,如“怀古钦英风”之类,使后人为之,尚不值钱,而况在太白乎?

《唐宋诗举要》:

英骏雄迈,句句挟飞腾之势。

《李太白诗醇》:

王翼云曰:是首绝妙咏史诗,潘稼堂曰:子房之为人从下邳、圯桥分界。以前是一截人,以后又是一截人。此诗亦分两半篇。从“岂曰非智勇”句止,是上半篇,是宾;从“我来圯挢上”句起,是下半篇,是主。

《唐诗鉴赏辞典》:

这是李白经过下邳(在江苏睢宁)圯桥时写的一首怀古之作。诗饱含钦慕之情,颂扬张良的智勇豪侠,其中又暗寓着诗人的身世感慨。张良,字子房,是辅佐刘邦打天下的重要谋臣。诗起句“虎啸”二字,即指张良跟随汉高祖以后,其叱咤风云的业绩。但诗却用“未”字一笔撇开,只从张良发迹前写起。张良的祖父和父亲曾相继为韩国宰相,秦灭韩后,立志报仇,“弟死不葬,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皇”(《史记·留侯世家》)。“破产不为家”五字,点出了张良素来就是一个豪侠仗义、不同寻常的人物。后两句写其椎击秦始皇的壮举。据《史记》记载,张良后来“东见沧海君,得力士,为铁椎重百二十斤。秦皇帝东游,良与客狙击秦皇帝博浪沙中”。诗人把这一小节熔铸成十个字:“沧海得壮士,椎秦博浪沙。”以上四句直叙之后,第五句一折,“报韩虽不成”,惋惜力士椎击秦始皇时误中副车。秦皇帝为之寒栗,赶紧“大索天下”,而张良的英雄胆略,遂使“天地皆振动”。七、八两句“潜匿游下邳,岂曰非智勇”,写张良“更姓名潜匿下邳”,而把圯桥进履,受黄石公书一段略去不写,只用一个“智”字暗点,暗度到三句以后的“曾无黄石公”。“岂曰非智勇?”不以陈述句法正叙,而改用反问之笔,使文气跌宕,不致平衍。后人评此诗,说它句句有飞腾之势,说得未免抽象,其实所谓“飞腾之势”,就是第五句的“虽”字一折和第八句的“岂”字一宕所构成。
以上八句夹叙夹议,全都针对张良,李白本人还没有插身其中。九、十两句“我来圯桥上,怀古钦英风”,这才通过长存的圯桥古迹,把今人、古人结合起来了。诗人为何“怀古钦英风”呢?其着眼点还是在现实:“唯见碧流水,曾无黄石公。”此两句,句法有似五律中的流水对。上句切合圯桥,桥下流水,清澈碧绿,一如张良当时。岁月无常,回黄转绿,大有孔子在川上“逝者如斯夫,不舍昼夜”之慨。下句应该说是不见张子房了,可是偏偏越过张子房,而说不见张子房之师黄石公。诗人的用意是:当代未尝没有如张良一般具有英风的人,只是没有象黄石公那样的人,加以识拔,传以太公兵法,造就“为王者师”的人才罢了。表面上是“叹息此人去,萧条徐泗空”,再也没有这样的人了;实际上,这里是以曲笔自抒抱负。《孟子·尽心下》云:“由孔子而来至于今,百有余岁,去圣人之世,若此其未远也,近圣人之居,若此其甚也,然而无有乎尔,则亦无有乎尔。”表面上孟子是喟叹世无孔子,实质上是隐隐地以孔子的继承人自负。李白在这里用笔正和孟子有异曲同工之处:谁说“萧条徐泗空”,继张良而起,当今之世,舍我其谁哉!诗人《扶风豪士歌》的结尾说:“张良未逐赤松去,桥边黄石知我心”,可以看作此诗末两句的注脚。
一首怀古之作,写得如此虎虎有势而又韵味深长,这是极可欣赏的。
(沈熙乾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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