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言诗
《雍》,禘大祖也。

有来雍雍,至止肃肃。相维辟公,天子穆穆。于荐广牡,相予肆祀。

假哉皇考,绥予孝子。宣哲维人,文武维后。燕及皇天,克昌厥后。

绥我眉寿,介以繁祉。既右烈考,亦右文母。

评析

《毛诗注疏》:

《雍》,禘大祖也。禘,大祭也。大于四时,而小于祫。大祖,谓文王。○禘,大计反。大音泰。祫,户夹反,大祭名也。 [疏]“《雍》十六句”。○正义曰:《雍》者,禘大祖之乐歌也。谓周公、成王太平之时,禘祭大祖之庙。诗人以今之太平,由此大祖,故因其祭,述其事,而为此歌焉。经言祭祀文王,诸侯来助,神明安孝子,予之多福,皆是禘文王之事也。毛于禘祫其言不明,唯《閟宫》传曰:“诸侯夏禘则不礿,秋祫则不尝。”然则天子亦有禘祫。禘祫者,皆殷祭,盖亦如郑“三年一祫,五年一禘”也。武王以周十二月崩,其明年周公摄政,称元年十二月小祥,二年十二月大祥,三年二月禫,四年春禘,盖此时也。若复五年,则成王即政之年,颂之大例皆是元年前事,此不应独在五年禘时也。郑以武王十二月崩,成王三年二月禫,周公避流言而出,明年春禘,于时周公未反,时非太平,必不得为此颂也。又明年,周公反而居摄,是为元年。至三年而祫,五年禘。常禘当以夏,此即摄政五年之夏禘也。然则此禘毛以春,郑以夏,又不同。○笺“禘大”至“文王”。○正义曰:“禘,大祭”,《释天》文。嫌祭之最大,故又辨之云:“大于四时,而小于祫。”《礼记·祭法》“禘喾而郊稷”,禘谓祭天圆丘也。《大传》曰:“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。”禘谓祭感生之帝于南郊也。然则圆丘与郊,亦为禘祭。知《释天》所云“非祭天”者,以《尔雅》之文即云“绎,又祭”,绎是宗庙之祭,故知禘亦宗庙之禘也。但宗庙尚为大祭,则郊丘大祭可知,故《郑志》云“禘,大祭,天人共之”,是也。若然,禘既大祭,宜大不是过,而得小于祫者,以四时之外,特为此祭,大于四时,故云大祭。但此大祭,五年再为,一则合聚祭之一,则各就其庙,故以合祭为祫,就庙为禘。禘尚大祭,祫大可知,是举轻以明重,故郑每云“五年再殷祭”。殷,大也,谓祫、禘二者俱为大祭也。礼宜小者稠,大者稀。而《礼纬》言“三年一祫,五年一禘”,反禘稀而祫数者,圣人因事见法,以天道三年一闰,五年再闰,故制礼象之,三年一祫,五年一禘。每于五年之内,为此二礼,据其年端数之,故言三年、五年耳。其实禘、祫自相距各五年,非祫多而禘少也。知禘小于祫者,《春秋》文二年“大事于大庙”,《公羊传》曰:“大事者何?祫也。毁庙之主陈于大祖,未毁庙之主皆升合食于大祖。”是合祭群庙之主谓之大事。昭十五年“有事于武宫”,《左传》曰:“禘于武公。”是禘祭一庙,谓之有事也。祫言大事,禘言有事,是祫大于禘也。知大祖谓文王者,以经云“假哉皇考”,又言“文武维后”,是此皇考为天下之人后,明非后稷。若是后稷则身非天子,不得言“维后”也。大祖谓祖之大者,既非后稷,明知谓文王也。文王虽不得为始祖,可以为大祖也。若此祭文王,则于礼当讳,而经云“克昌厥后”者,以此诗自是四海之人歌颂之声,本非庙中之事,故其辞不为庙讳。及采得之后,即为经典,《诗》、《书》不讳,故无嫌耳。《烝民》云“四方爰发”,亦此类也。 有来雍雍,至止肃肃。相维辟公,天子穆穆。于荐广牡,相予肆祀。相,助。广,大也。笺云:雍雍,和也。肃肃,敬也。有是来时雍雍然,既至止而肃肃然者,乃助王禘祭百辟与诸侯也。天子是时则穆穆然。于进大牡之牲,百辟与诸侯又助我陈祭祀之馔,言得天下之欢心。○相,息亮反。注同。辟音璧,君也。注同。于,郑如字,王音乌。 [疏]“有来雍雍”。毛以为,有是从彼本国而来,其颜色雍雍然而柔和,既至止于此,则容貌肃肃然而恭敬,助祭事者,维为国君之诸公。于是时,天子之容则穆穆然而美。言助祭者敬和,祭者又美,宾主各得其宜。又指言助祭之事,于我天子荐进大牡之牲,其时辟公助祭,陈其祭祀之馔,言得天下之欢心。由大祖德及使之然,可嘉美哉!君考文王,其德彼于后世,能安定我之孝子,故今为天下所归,是可嘉也。皇考遍使之有才智者,维天下之人。谓皇考行化教之,令之有智。所以然者,由以文德武功维为之君故也。由皇考能遍使民智,故孝子得安皇考之德,又能安及皇天,使无三辰之灾,而有征祥之瑞。以此为天所佑,故能昌大其后之子孙,令长有天下。以今禘祭,则皇考又安佑我之孝子,得年有秀眉之寿,光大孝子以繁多之福也。我孝子非徒为皇考所福,既见佑助于光明之考,亦见佑助于文德之母。言武王大姒以皇考之故,亦佑助孝子也。○郑唯辟为卿士,公谓诸侯,又以介为助为异。余同。○传“相,助。广,大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云:“相、助,勴也。”俱训为勴,是相得为助。广是宽博,亦大之义。传于《烈文》辟公皆斥诸侯,无卿士之义,则此辟亦非卿士,当谓国君诸公也,故王肃云:“来助祭者,维国君诸公。天子穆穆然,以美德为之王。”○笺“雍雍”至“欢心”。○正义曰:“雍雍,和。肃肃,敬”,《乐记》文也。和在色,敬在心。和敬,贤者之常,因未至异文而分之耳,其实常雍肃也。以序言禘,故云助。王禘祭,孝子当悫而趋,言穆穆者,以孝子于祖父则为子孙之容,若非对神前,则可为穆穆也。言于荐大牡之牲,举其祭时所用,《楚茨》所谓“洁尔牛羊,以往烝尝,或剥或烹”之类,是助王陈祭祀之馔,言其得天下之欢心。此言“肆祀”,笺以为陈祭祀之馔。《牧誓》云:“商王受昏弃厥肆祀。”注云“肆祀,祭名”者,以祭必肆之,故言肆祀。《尚书》指言纣之所弃,故知祭名。此言所助,是其为肆,故不以为祭名,理亦相通也。 假哉皇考!绥予孝子。宣哲维人,文武维后。假,嘉也。笺云:宣,遍也。嘉哉群考,斥文王也。文王之德,乃安我孝子,谓受命定其基业也。又遍使天下之人有才知,以文德武功为之君故。○假音暇,徐古雅反。哲音哲,本亦作“哲”,同。遍音遍。下同。知音智。 [疏]传“假,嘉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宣遍”至“君故”。○正义曰:“宣,遍”,《释言》文。《释诂》云:“皇,君也。”此大祖宜为一代始王,故知嘉哉君考斥文王也。《闵予小子》皇考与皇祖相对,故知皇考为武王。此则下有“烈考”为武王,故知皇考为文王。考者,成德之名,可以通其父祖故也。《祭法》云:“父曰考,祖父曰王考,曾祖曰皇考。”此与《闵予小子》非曾祖,亦云皇考者,以其散文取尊君之义,故父祖皆得称之。安我孝子,言其享有天下,故知谓受命定其基业。述皇考一人之德,而言文武,故知谓文德武功,即《文王有声》所云“文王受命,有此武功”。是文王有文有武也。并举文武者,文以教化,武以除暴,暴止教兴,故人皆有才智也。 燕及皇天,克昌厥后。绥我眉寿,介以繁祉。燕,安也。笺云:繁,多也。文王之德,安及皇天,谓降瑞应,无变异也。又能昌大其子孙,安助之以考寿与多福禄。○克昌如字,或云文王名。此禘于文王之诗也,周人以讳事神,不应犯讳,当音处亮反。应,应对之应。 [疏]笺“繁多”至“福禄”。○正义曰:昭二十八年《左传》曰:“恶直丑正,实繁有徒。”是繁为众之义,故为多也。天之监下,作为征祥。今言皇考之德,能安及皇天,故知谓降瑞应也。以此福庆,流及后昆,故言又能昌大其子孙。子孙既蒙其福,今祭而得礼,故文王之神安我孝子以寿考,予之以福禄。上言“绥予孝子”,是皇考绥之。今言“绥我眉寿”,亦是皇考绥之,以覆成上意也。 既右烈考,亦右文母。烈考,武王也。文母,大姒也。笺云:烈,光也。子孙所以得考寿与多福者,乃以见右助于光明之考与文德之母,归美焉。○右音佑,下同。助也。大姒音泰,下同。姒,文王妃。 [疏]传“烈考”至“大姒”。○正义曰:以大祖为文王,皇考当之矣。而别言烈考,故知为武王,即《洛诰》所云“烈考武王,宏朕恭”,一也。彼注以烈为威,此笺以烈为光者,义得两通故也。文母继文言之,虽大似自有文德,亦因文王而称之也。此非颂所主,而言之者,明时得佑之多,故归美焉。 《雍》一章,十六句。

《诗经通论》:

雍 有来雍雍,至止肃肃。相维辟公,叶上「雍」。天子穆穆。本韵。○赋也。下同。于荐广牡,相予肆祀。假哉皇考,叶上「牡」。绥于孝子。本韵。宣、哲维人,文、武维后。燕及皇天,本韵。叶上「人」。克昌厥后。本韵。绥我眉寿,介以繁祉。既右烈考,本韵。叶上「寿」。亦右文母。本韵。○此诗每句有韵,甚奇。又凡四章,二、三、四章皆「有」韵;而二、四两章,皆先「有」韵,后「纸」韵。前后相关,音调缠绵缭绕,尤为奇变。 小序谓「禘大祖」,谬。周之大祖,后稷也。据礼「禘其祖之所自出,而以其祖配之」。后稷所自出为喾,诗无及于喾、稷,前人已辨之。今按篇末曰「烈考、文母」,于禘义尤万里。
此武王祭文王彻时之乐歌。孔子曰「以雍彻」,可證。集传亦援论语,而又引周礼钟师「及彻,率学士而歌彻」之文,颇为蛇足。此诗彻时用,岂名「彻」乎!周礼之妄也。
[三章]苏氏曰,「周人以讳事神,文王名昌,而此诗曰『克昌厥后』,何也?曰,周之所谓讳,不以其名号之耳,不遂废其文也」。愚按,或谓周公始定讳,武王时尚未有此,亦一说。
[四章]「烈考」亦文王,集传是。毛传谓武王,严氏主之。「烈考」、「文母」,明相对偶,子岂可与母对而且居母上耶!右为尊,故谓其神在右,犹云「如在其上」也。毛传训「助」,于此处难通。
【雍四章,章四句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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