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东

四言诗
《大东》,刺乱也。东国困于役而伤于财,谭大夫作是诗以告病焉。

有饛簋飧,有救棘匕。周道如砥,其直如矢。君子所履,小人所视。

眷言顾之,潸焉出涕。(一章)

 

小东大东,杼柚其空。纠纠葛屦,可以履霜。佻佻公子,行彼周行。

既往既来,使我心疚。(二章)

 

有洌氿泉,无浸穫薪。契契寤叹,哀我惮人。薪是穫薪,尚可载也。

哀我惮人,亦可息也。(三章)

 

东人之子,职劳不来。西人之子,粲粲衣服。舟人之子,熊罴是裘。

私人之子,百僚是试。(四章)

 

或以其酒,不以其浆。鞙鞙佩璲,不以其长。维天有汉,监亦有光。

跂彼织女,终日七襄。(五章)

 

虽则七襄,不成报章。睆彼牵牛,不以服箱。东有启明,西有长庚。

有救天毕,载施之行。(六章)

 

维南有箕,不可以簸扬。维北有斗,不可以挹酒浆。

维南有箕,载翕其舌。维北有斗,西柄之揭。(七章)

 

评析

《毛诗注疏》:

《大东》,刺乱也。东国困于役而伤于财,谭大夫作是诗以告病焉。谭国在东,故其大夫尤苦征役之事也。鲁庄公十年,齐师灭谭。○谭,徒南反,国名。 [疏]“《大东》七章,章八句”至“告病焉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大东》之诗者,刺乱也。时东方之国,偏于赋役,而损伤于民财,此谭之大夫作是《大东》之诗告于王,言己国之病困焉。困民财役以至于病,是为乱也。言乱者,政役失理之谓,总七章之言皆是也。言困于役者,对则货财谓之赋,功力谓之役。案此经文及传、笺皆刺赋敛重薄,无怨力役之事,故“哀我惮人”,笺云“哀其民人之劳苦,亦不欲使周之赋敛”,则“亦可息也”,是欲息其赋敛,非力役也。但王数征赋须转餫,餫输之劳即是役也。四章云“职劳不来”,下笺云“东人劳苦而不见谓勤”,言送转输而不蒙劳来,是困于役之事也。经则主怨财尽,故唯言赋重,敛则兼言民劳,故云“困役”,由送衰财以致役,故先言之。从首章以尽三章,皆是困役财之事。四章以下,言周衰政偏,众官废职,由此己国所以赋重,故言之以刺周乱也。言病者,虽七章皆是。若指事而言,则“哀我惮人,亦可息也”,是所苦之辞也。言东国者,谭大夫以谭国在东,而见偏役,故经云小东、大东,叙亦顺之而言东国焉。不指谭而言东者,谭大夫虽自为己怨,而王政大经偏东,非谭独然,故言东以广之。谭大夫者,以别于王朝也。普天之下,莫非王臣,必别之者,以此主陈谭国之偏苦劳役,西之人优逸,是有彼此之辞,故须辨之,明为谭而作故也。若泛论世事,则不须分别。《小明》“大夫悔仕于乱”,彼牧伯大夫,不言其国,是也。○笺“谭国”至“灭谭”。○正义曰:解谭大夫而序言东国之意也。庄十年,齐师灭谭,是《春秋经》也。传曰:“齐侯之出也,过谭,谭不礼焉。及其入也,诸侯皆贺,谭又不至。”是以齐师灭之。引此者,證其在京师之东也。 有饛簋飧,有救棘匕。兴也。饛,满簋貌。飧,熟食,谓黍稷也。救,长貌。匕所以载鼎实。棘,赤心也。笺云:飧者,客始至,主人所致之礼也。凡飧、饔饩以其爵等为之牢礼之数陈。兴者,喻古者天子施予之恩于天下厚。○饛音蒙。簋音轨。飧音孙。救音蚪,又其牛反。下章同。匕,必履反。饔,于恭反。施,始豉反。周道如砥,其直如矢。如砥,贡赋平均也。如矢,赏罚不偏也。○砥,之履反。君子所履,小人所视。笺云:此言古者天子之恩厚也,君子皆法效而履行之;其如砥矢之平,小人又皆视之、共之无怨。○共音恭,本又作“恭”。 眷言顾之,潸焉出涕。眷,反顾也。潸,涕下貌。笺云:言,我也。此二事者,在乎前世过而去矣,我从今顾视之,为之出涕,伤今不如古。○眷音卷,本又作“眷”。潸,所奸反,《说文》作“潸”,云:“涕流貌。”山晏反。出如字,徐尺遂反。涕音体。为,于伪反。 [疏]“有饛”至“出涕”。○正义曰:言有饛然满者,簋中黍稷之飧也。有救然长者,棘木载肉之匕也。客始至,主人以簋盛飧、以匕载肉而待之,是主人供承之惠于宾客厚也。以兴古者天子施予之恩于天下厚也。非直兴恩厚,又法制齐均。周之贡赋之道,其均如砥石然。周之赏罚之制,其直如箭矢然。是所行之政皆平而不曲也。以天子崇其施予之厚,故其时君子皆共法效,所以履而行之。以周道布其砥矢之平直,时小人皆共承奉,所以视而供之。既君子履其厚,小人视其平,是上下相和,举世安乐。今此二者,于前世已过而去,眷然回反,我从今世徒反顾而视之,终不可值,由此潸焉为之出涕。伤今不如古,所以见偏役也。○传“饛满”至“赤心”。○正义曰:簋以盛飧,饛为其状,故知“饛,满簋貌”也。主人供宾客,有禾有米,此以盛于簋,故知熟食也。又礼之通例,皆簠盛稻粱,簋盛黍稷,故知谓黍稷也。救为匕之状,故知长貌。《杂记》云:“匕用桑,长三尺。”是也。鼎实,煮肉也。煮肉必实之于鼎。必载之者,以古之祭祀享食,必体解其肉之胖,既大,故须以匕载之。载,谓出之于鼎,升之于俎也。《杂记》法亦言“匕所以载牲体”,牲体即鼎实也。言棘赤心者,以棘木赤心,言于祭祀,宾客皆赤心尽诚也。吉礼用棘,《杂记》言“用桑”者,谓丧祭也。待宾客之匕,礼当用棘。传言赤心,解本用棘之意,未必取赤心为喻。○笺“飧者”至“天下厚”。○正义曰:笺飧之所用,故言客始至,主人所致之礼也。知者,《聘礼》“宾初至,大夫帅至于馆,宰夫朝服设飧”,是也。必先设之者,以其初至,权致小礼。彼注云:“食不备礼曰飧。”对饔饩之大为不备。《司仪》注云:“小礼曰飧。大礼曰饔饩。”是也。言凡飧、饔饩以其爵等为之牢礼之数陈者,《掌客》文也。案《大行人》及《掌客》云:“上公飧五牢,饔饩九牢。侯伯飧四牢,饔饩七牢。子男飧三牢,饔饩五牢。”诸侯之朝,必以臣从。彼为“凡介、行人、宰史”设文,故注云:“凡介、行人、宰史,众臣从宾者也。”行人主礼,宰主具,史主书,皆有饔饩,尊其君以及其臣。以其爵等为之牢礼之数陈者,爵卿也,则飧二牢,饔饩五牢;爵大夫也,则飧大牢,饔饩三牢;爵士也,则飧少牢,饔饩大牢。此降小礼,丰大礼也。以命数则参差难等,略于臣用爵而已。是爵等为之牢礼之数陈也。陈者,依此数陈列以与之。言此證飧之所用,是供客之礼也。知喻古者天子施予之恩于天下厚者,以下云“周道如砥”,言周平安之世。“眷言顾之”,伤其不见往古。故知此以主人待客之隆,喻古者施予之厚也。以东国困役而刺王,则与天下同怨,故知喻天下古之天子,正谓周之圣王。下言周道,明所思不出于周也。○传“如砥”至“不偏”。○正义曰:砥,谓砺之石。《禹贡》曰:“砺砥砮丹。”以砥石能磨物使平,故比贡赋均也。矢则干必直,故比赏罚不偏也。砥言周道,则其直亦周道也。如矢言其直,则如砥言其平,互相通也。知砥比贡赋,矢比赏罚者,以王道所行,唯此事耳。此为贡赋之偏以发言,故先以砥比贡赋,取均平之义。贡赋之外,唯赏罚耳,故以矢比之。传因有二文而分之耳,其实贡赋赏罚皆平皆直,理亦兼通,故下笺云:“砥矢之道,独为贡赋。”而砥矢并言,是得兼通故也。此篇怨政偏敛重,无言赏罚之事,传言之者,以言周道为事广,所可平直者,即贡赋、赏罚耳,故因而尽言以畅之。且“粲粲衣服”、“鞙鞙佩遂”,是滥赏所及,亦是赏罚不平也。○笺“此言”至“无怨”。○正义曰:此言君子小人在位,与民庶相对。君子则行其道,小人则供其役。此上四句有二事,明君子履其恩厚而法效之,小人视其平直而供承之。以履、视不同,先上二事,故笺分以当之也。言君子所履者,明已今赋敛之偏,亦由时在位贪乱,不履先王之道,不能佐君以致于偏。故五章以下,刺其空官、废职,与此相首尾。 小东大东,杼柚其空。空,尽也。笺云:小也、大也,谓赋敛之多少也。小亦于东,大亦于东,言其政偏,失砥矢之道也。谭无他货,维丝麻耳,今尽杼柚不作也。○杼,直吕反,《说文》云:“盛纬器。”柚音逐,本又作“轴”。敛,力艳反。后同。纠纠葛屦,可以履霜。佻佻公子,行彼周行。佻佻,独行貌。公子,谭公子也。笺云:葛屦,夏屦也。周行,周之列位也。言时财货尽,虽公子衣屦不能顺时,乃夏之葛屦,今以履霜。送转餫,因见使行。周之列位者而发币焉,言虽困乏,犹不得止。○纠,居黝反。屦,九具反。佻,徒雕反,徐又徒了反,沈又徒高反,《韩诗》作“嬥”。嬥,往来貌。并音挑。本或作“窕”,非也。周行,户郎反。注周行下、“载施之行”并注同。餫音运。 既往既来,使我心疚。笺云:既,尽。疚,病也。言谭人自虚竭餫送而往,周人则空尽受之,曾无反币复礼之惠,是使我心伤病也。○疚音救。 [疏]“小东”至“心疚”。○正义曰:谭大夫既思古无及,乃言今幽王政偏重敛于己,小亦于东,大亦于东。前所赋敛者,唯出杼柚,今既输送杼柚,从其上之物皆已尽焉。由此财尽,衣屦不备,纠纠然夏日之葛屦,公子以贫乏,故谓其可以履冬日之霜寒也。佻佻然独行者,我谭国之公子也。因送转餫,又见使行。而彼周之列位而发币焉,虽则困之,犹不止也。公子之困如此,又我谭人自尽空竭,送餫而往,周人则空尽受之,虚空而来,曾无反币复礼之惠。由是所以使我心伤病焉。○笺“小也”至“不作”。○正义曰:知谭无他货,唯有丝麻者,以杼柚之有,维丝麻耳。《说文》云:“杼,持纬者也。”○笺“虽公子”至“不得止”。○正义曰:上言“杼柚其空”,是谭国财尽,“履霜”之下,即云“公子”,是公子服此葛履而屦霜也。下云“既往既来”,仍是转输之事,故知公子独行,为送转餫至京师。又因见使之行,周列位而发币焉,谓适有司而纳其转餫之币,列位则是有司也。隐七年《左传》曰:“初,戎朝于周,发币于公卿。”杜预云:“朝而发币于公卿,如今计献诣公府卿寺。”彼因朝而有贡献之物,发币于公卿,与此公子发币同,但此转餫,不因行聘也。以葛履为履霜,仍彼行役,言困乏犹不得止也。○笺“曾无反币复礼之惠,是使我心伤悲焉”。○正义曰:《聘礼》云:“无行则重贿反币。”谓以币反报来者,故此以反币言之。知责王无反币者,以怨其尽受,明当有报也。《中庸》曰:“厚往而薄来,所以怀诸侯也。”是有报矣。天子报诸侯之礼虽亡,春秋之世,诸侯之事霸主与天子同也。齐桓公知诸侯之归己也,故使轻其币而重其礼。诸侯之使,垂橐而入,稛载而归,言其空而来,重而归也。则天子亦当有报,故此其所以怨之也。 有洌氿泉,无浸穫薪。契契寤叹,哀我惮人。洌,寒意也。侧出曰氿泉。穫,艾也。契契,忧苦也。惮,劳也。笺云:穫,落,木名也。既伐而折之以为薪,不欲使氿泉浸之。浸之则将湿腐,不中用也。今谭大夫契忧苦而寤叹,哀其民人之劳苦者,亦不欲使周之赋敛小东大东极尽之。极尽之,则将困病,亦犹是也。○洌音列。氿音轨,字又作“晷”。䆮,子鸠反,渍也,字又作“浸”。穫,户郭反,毛“刈也”,郑“落,木名也”,字则宜作“木”傍。契,苦计反,徐苦结反。惮,丁佐反,徐又音但。下同。字亦作“瘅”。腐音辅,朽也。 薪是穫薪,尚可载也。哀我惮人,亦可息也。载,载乎意也。笺云:“薪是穫薪”者,析是穫薪也。尚,庶几也。庶几析是穫薪,可载而归,蓄之以为家用。哀我劳人,亦可休息,养之以待国事。○蓄,敕六反。 [疏]“有洌”至“可息”。○毛以为,有洌然寒气之氿泉,无得浸渍我所穫之樵薪也。以兴暴虐者周室之幽王,无得税敛我谭国之民人也。刈薪者惜其樵薪,不欲使氿泉妄浸之,以妄浸之则湿腐不中用故也。以兴今谭大夫契契忧苦,而寤寐之中嗟叹,哀怜我谭国劳苦之民人,不欲使周人极敛之,极敛之则困病不堪其事也。又言薪畜是穫刈之薪者,尚以为可存载于意,当餫而掌之,以为家用,故不欲氿泉之所浸也。况谭大夫哀于我劳苦之人,宁不亦可念之在情,当休息而养之,以待国事,故不欲周王之所敛也。此以氿泉比周王。刈薪之人惜己薪,犹谭大夫之爱谭人,意虽相对,而文有详略。言氿泉之浸穫薪,不言周王之敛谭人。谭大夫有忧民之容,刈薪者无惜薪之状,皆互见也。○郑唯穫为木名,尚为庶几,又“尚可载”以对“亦可息”,是薪可载归,犹人可休息,直文比事,于义为通,故不从毛。余同。○传“洌寒”至“惮劳”。○正义曰:《七月》云“二之日栗洌”,是洌为寒气也。《说文》“冽,寒貌”,故字从冰。《释水》云:“氿泉穴出。穴出,仄出也。”李巡曰:“水泉从傍出名曰氿。”氿侧出,是侧出曰氿泉也。穫读如穫稻之穫,故为刈也。薪当析之,即云刈者,盖木之细者,似荆楚之类,故曰“言刈其楚”,是小者刈之也。以有哀叹,故知“契契,忧苦也”。“惮,劳”,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穫落”至“为薪”。○正义曰:“穫,落”,《释木》文。文在《释木》,故为木名。某氏曰:“可作杯圈,皮韧,绕物不解。”郭璞曰:“穫音获,可为杯器索也。”陆机《疏》云:“今椰榆也。其叶如榆,其皮坚韧,剥之长数尺,可为縆索,又可为甑带。其材可为杯器是也。”易传者,以诸言薪者皆谓木也,而言刈,于理不安,故易之。 东人之子,职劳不来。西人之子,粲粲衣服。东人,谭人也。来,勤也。西人,京师人也。粲粲,鲜盛貌。笺云:职,主也。东人劳苦而不见谓勤。京师人衣服鲜洁而逸豫。言王政偏甚也。自此章以下,言周道衰。其不言政偏,则言众官废职如是而已。○来音赉。注同。舟人之子,熊罴是裘。舟人,舟楫之人。熊罴是裘,言富也。笺云:舟当作“周”,裘当作“求”,声相近故也。周人之子,谓周世臣之子孙,退在贱官,使搏熊罴,在冥氏、穴氏之职。○罴,彼皮反。楫音接,字又作“楫”。近,附近之近。下同。搏音博。冥,莫历反。 私人之子,百僚是试。私人,私家人也。是试,用于百官也。笺云:此言周衰,群小得志。○僚,力雕反,字又作“寮”,同。 [疏]“东人”至“是试”。○毛以为,言王政之偏,东国谭人之子主为劳苦,尽财以供王赋,而曾不见谓以为勤,言王意以谭人空竭为常,不愧之也。其西人京师之子,则有粲粲然鲜盛之衣服,言王意纵西人,使令骄溢,不赋之也。王既政偏如是,又上下无制,致舟楫之人之子,以熊罴之皮是为衣裘,言贱人逾制而奢富也。其私家之人之子,则百僚之官于是登用之,小人得志骄贵也。此周道之衰,已所以偏苦。○郑以舟人之子二句为异,具在笺。○传“东人”至“鲜盛”。○正义曰:东以对西,则西人是京师之人。京师是王畿之大号,决其不赋税,非在朝之人也。“来,勤”,《释诂》文。以不被劳来为不见勤,故《采薇序》曰:“《杕杜》以勤归。”即是劳来也。○笺“东人”至“而已”。○正义曰:东人言王劳苦,则知西人为逸豫。西人言其衣服鲜明,则东人衣服毙恶,互相见也。上章言公子衣屦不能顺时,况国人乎!此诗谭大夫所以告己国之病,首章至此,言谭人之困。而从此以下,非复谭事,故解之。自此章以下,言周道衰也。所言道衰,唯有二事,其所不言王政偏,则言众官废职,唯如是而已。此章以下并此章亦是。从此尽“不以其浆”言政偏,“鞙鞙佩璲”以下,言众官废职也。其文虽多,意唯此二事,故总解之。○笺“舟当”至“之职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此章八句辞皆相反,举“鲜盛”而对“职劳”,以“是裘”而对“是试”,则周人、私人、犹东人、西人也。既东西劳逸不同,则周、私所主为异。又“是试”为上之所用,则“是裘”非身之所衣,皆是王使之也。以此知“舟”当作“周”,“裘”当作“求”。周世臣之子孙者,谓在周有功德,世为臣,其子孙贤者也。《裳裳者华序》曰:“弃贤者之类,绝功臣之世。”是有退在贱官者也。以“熊罴是裘”,明遣贱人求捕熊罴,故知在冥氏、穴氏之职。《秋官》冥氏,下士二人。穴氏,下士一人。《冥氏》“掌设弧张,为阱护以攻猛兽,以灵鼓驱之。”《穴氏》“掌攻蛰兽,各以其物火之”。注云:“蛰兽,熊罴之属,冬藏者也。”而熊罴即亦猛兽,故知在此二职也。若然,上云“西人之子,粲粲衣服”,西人即周人也。上句刺其鲜盛,下句复伤其退求熊罴者,以无道之世,莫不嬖爱群小,斥逐贤哲,故谗佞之徒多有逸乐,功成之辈退在贱官。虽同是周人,贤愚不等,作者刺彼骄奢,哀此贬黜,辞各有为,不相害也。○传“私人,私家人”。○正义曰:此云私人,则贱者谓本无官职、卑贱之属,私居家之小人也。《崧高》云“迁其私人”,以申伯为王卿士,称其家臣为私人,故传曰:“私人,家臣也。”《有司彻》云:“献私人。”《玉藻》云:“大夫私事,使私人摈。”以臣仕于私家,谓之私人,非此类也。 或以其酒,不以其浆。或醉于酒,或不得浆。鞙鞙佩璲,不以其长。鞙鞙,玉貌。璲,瑞也。笺云:佩璲者,以瑞玉为佩,佩之鞙鞙然。居其官职,非其才之所长也。徒美其佩,而无其德,刺其素餐。○鞙,胡犬反,字或作“琄”。璲音遂。维天有汉,监亦有光。汉,天河也。有光而无所明。笺云:监,视也。喻王闿置官司,而无督察之实。○监,古暂反。闿音开,字亦作“开”。 跂彼织女,终日七襄。跂,隅貌。襄,反也。笺云:襄,驾也。驾谓更其肆也。从旦至莫七辰,辰一移,因谓之七襄。○跂,《说文》作“岐”,丘豉反,徐又丘婢反。更音庚,历也。 [疏]“或以”至“七襄”。○毛以为,言王政之偏,或用之为官,令其醉酒者,或不见任用,不得其浆者。言王政既偏,其所用之人皆鞙鞙然佩其璲玉,居其官职,不以其才之所长,徒美其佩,而无其德也。维天之有汉,仰监视之,亦有精气之光,是徒有光而无明。今佩璲之人,亦徒有名而无实也。跂然三隅之形者,彼织女也。终一日历七辰,至夜而回反,徒见其如是,何曾有织乎?言王之官司,徒见列于朝耳,何曾有用乎?○郑唯言佩璲云是玉也,故鞙鞙为玉貌。“璲,瑞”,《释器》文。郭璞曰:“玉瑞也。”礼以玉为瑞,信其官谓之典瑞。此瑞正谓所佩之玉,故笺云“佩璲者,以瑞玉为佩”。《玉藻》云:“古之君子必佩玉。”是也。《释训》云:“皋皋,鞙鞙,刺素餐也。”某氏云:“鞙鞙,无德而佩,故刺素餐也。”○传“汉天”至“所明”。○正义曰:《河图括地象》云:“河精上为天汉。”扬泉《物理论》云:“星者,元气之英也。汉,水之精也,气发而著,精华浮上,宛转随流,名曰天河,一曰云汉。”《大雅》云:“倬彼云汉。”是也。此天河虽则有光,不能照物,故有光而无所明也。自下诸星,皆取有名无用以为义,知此天汉此知不以无水用为义者,以言“监亦有光”,是嫌其光之小也,故知取无明为喻。其女、牛、箕、斗各自言其无所用,知其不取无明也。星皆在天,独汉言“维天”者,以其初言天象,故云“维天”以总之,使下诸星皆蒙“维天”之文也。“天毕”又言“天”者,以其余皆二字为星名,箕、斗又有南北相配,维“毕”单名,故言“天”以配之也。此诸星者,牛、女言其貌,箕、斗言其用,七襄再述其辞,长庚一无所说,参差不同者,皆作者选言置辞使成文理,润色而已,无义例也。○传“跂,隅貌。襄,反”。○正义曰:《说文》云:“?,顷也。”字从“匕”。孙毓云:“织女三星,跂然如隅。”然则三星鼎足而成三角,望之跂然,故云隅貌。“襄,反”者,谓从旦至暮七辰而复反于夜也。○笺“襄驾”至“七襄”。○正义曰:“襄,驾”,《释言》文。言更其肆者,《周礼》有市廛之肆,谓止舍处也。而天有十二次,日月所止舍也。舍即肆矣。在天为次,在地为辰,每辰为肆,是历其肆舍有七也。星之行天,无有舍息,亦不驾车,以人事言之耳。昼夜虽各六辰,数者举其终始,故七即自卯至酉也。言终日,是昼也。昼不见而言七移者,据其理当然矣。 虽则七襄,不成报章。不能反报成章也。笺云:织女有织名尔,驾则有西无东,不如人织相反报成文章。睆彼牵牛,不以服箱。睆,明星貌。河鼓谓之牵牛。服,牝服也。箱,大车之箱也。笺云:以,用也。牵牛不可用于牝服之箱。○睆,华板反。箱,息羊反。河鼓,何可反,又音河,星名。牝,频忍反。东有启明,西有长庚。日旦出谓明星为启明,日既入谓明星为长庚。庚,续也。笺云:启明、长庚皆有助日之名,而无实光也。 有救天毕,载施之行。救,毕貌。毕所以掩兔也,何尝见其可用乎?笺云:祭器有毕者,所以助载鼎实。今天毕则施于行列而已。 [疏]“虽则”至“之行”。○正义曰:言虽则终日历七辰,有西而无东,不成织法报反之文章也。言织之用纬,一来一去,是报反成章。今织女之星,驾则有西而无东,不见倒反,是有名无成也。又睆然而明者,彼牵牛之星,虽则有牵牛之名,而不曾见其牵牛以用于牝服大车之箱也。又东方有启导日明之星,西方有增长续日之星,此亦何曾能有启、续乎?又有救然而长者,在天之毕也,徒则施之于二十八宿之行列而已,亦何曾见其掩兔载肉之用乎?是皆有名无实,亦兴王之官司虚列,而无所成也。○传“何鼓”至“之箱”。○正义曰:“河鼓谓之牵牛”,《释天》文也。李巡曰:“河鼓、牵牛皆二十八宿名也。”孙炎曰:“河鼓之旗十二星,在牵牛之北也。或名为河鼓,亦名为牵牛。”如《尔雅》之文,则牵牛、河鼓一星也。如李巡、孙炎之意,则二星。今不知其同异也。知服牝服者,以连箱言之,为牛所用,故牝服也。《车人》言“大车牝服二柯,又三分柯之二”。注云:“大车,平地载任之车。牝服长八尺,谓较也。”今俗为平较。两较之内谓之箱。《甫田》曰:“乃求万斯箱。”《书传》曰“长几充箱”,是谓车内容物之处为箱。言大车者,以经有牵牛之文,故知大车箱也。○传“日旦”至“庚续”。○正义曰:言旦出者,旦犹明也。明出谓向晨时也。启,开也,言开导日之明,故谓明星为启明。“庚,续”,《释诂》文。日既入之后,有明星,言其长能续日之明,故谓明星为长庚也。《释天》云:“明星谓之启明。”孙炎曰:“明星,太白也,出东方,高三舍,命曰明星。昏出西方,高三舍,命曰太白。”然则启明是太白矣。长庚不知是何星也。或一星出在东西而异名,或二者别星,未能审也。○传“救毕”至“掩兔”。○正义曰:上言“救,长貌”,此云“毕貌”,亦言毕之长也。《鸳鸯》曰“毕之罗之”,《月令》“禁罗网毕翳,无出国门”,是田器有毕也。此毕象毕星为之而施网焉,故言所以掩兔也。○笺“祭器”至“鼎实”。○正义曰:《特牲馈食礼》曰:“宗人执毕。”是祭器有毕也。彼注云:“毕状如叉,盖为其似毕星取名焉。主人亲举,宗人则执毕导之。”是所以助载鼎实也。掩兔、祭器之毕,俱象毕星为之。必易传者,孙毓云:“祭器之毕,状如毕,星名,象所出也。毕弋之毕,又取象焉,而因施网于其上,虽可两通,笺义为长。” 维南有箕,不可以簸扬。维北有斗,不可以挹酒浆。挹,?也。○簸,波我反,徐又府佐反。斗,都口反,沈作主。挹音揖。?,矩于反,《广雅》云:“酌也。”本又作“?”。 维南有箕,载翕其舌。维北有斗,西柄之揭。翕,如也。笺云:翕,犹引也。引舌者谓上星相近。○翕,许急反。柄,彼病反。揭,居竭反。徐,起谒反。 [疏]“维南”至“之揭”。○正义曰:言维此天上,其南则有箕星,不可以簸扬米粟;维此天上,其北则有斗星,不可以挹?其酒浆。所以不可以簸、挹者,维南有箕,则徒翕置其舌而已;维北有斗,亦徒西其柄之揭然耳,何尝而有可用乎?亦犹王之官司,虚列而无所用也。此挹下言酒浆,则簸扬下宜言米粟,作者取文便而不言之耳。又“西柄之揭”,与“载翕其舌”,文不类者,以箕、斗之形成于柄、舌,又簸之须舌,犹挹之须柄,各随其义,故不同也。言南箕、北斗者,案二十八宿连四方为名者,唯箕、斗、井、壁四星而已。壁者,室之外院;箕在南则壁在室东,故称东壁。郑称参傍有玉井,则井星在参东,故称东井。推此则箕、斗并在南方之时,箕在南而斗在北,故言南箕、北斗也。以箕、斗是人之用器,故令相对为名。其名之定,虽单亦通,故《巷伯》谓箕为南箕,为此也。○传“翕,合”。○正义曰:言合者,以天星众也,此独为箕者,由此星合聚相接其舌也。○笺“翕犹引”至“相近”。○正义曰:郑以为,箕星踵狭而舌广,而言合,于天文不便,故言“翕,犹引也”。引其舌者,谓上星近也。言箕之上星相去近,故为踵;因引之使相远,而为舌也。 《大东》七章,章八句。

《诗经通论》:

大东 有饛簋飧,有救棘匕。周道如砥,其直如矢;君子所履,小人所视。眷焉顾之,潸焉出涕。本韵。○兴也。小东、大东,杼、柚其空。纠纠葛屦,可以履霜。佻佻公子,行彼周行。本韵。既往既来,使我心疚。本韵。○赋也。有冽氿泉,无浸穫薪。契契寤叹,哀我惮人。本韵。薪是穫薪,尚可载也。哀我惮人,亦可息。本韵。也。兴而比也。东人之子,职劳不来。西人之子,粲粲衣服。本韵。舟人之子,熊、罴是裘。私人之子,百僚是试。本韵。或以其酒,不以其浆。鞙鞙佩璲,不以其长。本韵。○赋也。下同。维天有汉,监亦有光。跂彼织女,终日七襄。[评]以下忽入天文志,光怪陆离,非人世所有。虽则七襄,不成报章。睆彼牵牛,不以服箱。本韵。东有启明,西有长庚。有救天毕,载施之行。维南有箕,不可以簸扬。维北有斗,不可以挹酒浆。本韵。维南有箕,载翕其舌。维北有斗,西柄之揭。本韵。 大序谓「东国困于役而伤于财」,是已。谓「谭大夫作」,则无可稽。幽王之时,号令犹行于诸侯,故东国诸侯之民愁怨如此。若东迁之后,则不能尔矣。
[一章]「有饛簋飧」二句,兴「周道如砥」二句。周道,周行之道路也,亦兴意。谓道路平直,君子之所履行,小人之所瞻视,喻为政平直,君子行之而小人攸赖焉;今则不然也。
[二章]「杼柚其空」,唯此一句实写正旨。
[五章]「或以其酒」四句,单言西人,皆写其暴侈奢取意。或用其酒,曾浆之不若;虽鞙鞙然之佩璲,亦不以为长也。「酒浆」句,毛传谓「或醉于酒,或不得其浆」,「佩璲」句,郑氏谓「美其佩而无其德」,二义不贯。集传云:「东人或馈之以酒,而西人曾不以为浆;东人或与以鞙然之佩,而西人曾不以为长。」增添太多,未宜用。
[六章]「维天有汉,监亦有光」,此二句不必有义。盖是时方中夜,仰天感叹,适见天河烂然有光,即所见以抒写其悲哀也。又跂织女,不觉动「杼柚其空」之意。又因织女及牵牛,以见其输载之劳,无可诿也。启明、长庚、天毕又因织女、牵牛及之,亦望中所见,所曰「载施之行」。不必有取义。盖其所取义者,上惟牛、女,下唯箕、斗耳。从来解者,于启明诸星,亦以「有星名而无实用」为解,不但毫无意义,且使上下牛、女、箕、斗之义反觉平常,不见其奇妙矣。孰知此之无义处,正借以陪其上下,其味更长也。「跂」,「跂予望之」之谓。「睆」,视也。集传依旧说,皆非。
[七章]后四句,欧阳氏曰:「箕、斗非徒不可用而已:箕张其舌,反若有所噬;斗西其柄,反若有所挹取于东。」其解自不可易。
【大东七章,章八句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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