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风·齐风 鸡鸣

四言诗
题注:今山东东北部
《鸡鸣》,思贤妃也。哀公荒淫怠慢,故陈贤妃贞女夙夜警戒相成之道焉。

鸡既鸣矣,朝既盈矣。匪鸡则鸣,苍蝇之声。(一章)

 

东方明矣,朝既昌矣。匪东方则明,月出之光。(二章)

 

虫飞薨薨,甘与子同梦。会且归矣,无庶予子憎。(三章)

 

评析

《毛诗注疏》:

◎齐鸡鸣诂训传第八

陆曰:齐者,太师吕望所封之国也。其地少昊爽鸠氏之墟,在《禹贡》青州岱岭之阴,潍淄之野,都营丘之侧。《礼记》云:“太公封于营丘。”是也。 齐谱齐者,古少皞之世,爽鸠氏之墟。○正义曰:昭二十年《左传》云:“齐侯饮酒乐。公曰:‘古而无死,其乐如何!’”晏子对曰:“昔爽鸠氏始居此地,季蒯因之,有逢伯陵因之,薄姑氏因之,而后太公因之。古若无死,爽鸠氏之乐,非君之所原也。”以爽鸠始居齐地,故云“爽鸠氏之墟”,举其始居者,略季荝、薄姑之时不言之也。又昭十七年《左传》“郯子曰:‘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,凤鸟适至,故纪于鸟,为鸟师而鸟名。祝鸠氏,司徒也。爽鸠氏,司寇也。’”杜预云:“爽鸠,鹰也,鸷,故为司寇,主盗贼。”以此知爽鸠氏当少皞之世,少皞以鸟名官,其言爽鸠,犹周之司寇,故爽鸠是其官耳。其人之名氏则未闻也。○周武王伐纣,封太师吕望于齐,是谓齐太公。地方百里,都营丘。○正义曰:《齐世家》云:“太公望吕尚者,东海上人也。其先祖世为四岳,佐禹平水土,甚有功。于虞、夏之际封于吕,或封于申,姓姜氏。尚,其后苗裔也。从其封姓,故曰吕尚。西伯猎,遇太公于渭之阳,与语,大悦,曰:‘自吾先君太公曰“当有圣人适周,周兴”,子真是耶?吾太公望子久矣。’故号之曰‘太公望’,载与俱归,而立为大师。文王崩,武王伐纣,师尚父谋计居多。于是武王平商而王天下,封师尚父于齐都营丘。”是武王封太公都营丘之事也。“太公封地,方百里”者,郑约而知之,以《王制》云:“公、侯方百里,伯七十里,子、男五十里。”有五等之爵,则非殷制,其言千七百七十三国,又非夏制,是武王时也,故注云:“周武王初定天下,更立五等之爵,增以子、男,而犹因殷之地。”是武王之时,大国百里。太公以元勋明知,太公封齐,为大国百里,可知也。水所营绕,故曰营丘。《释丘》云:“水出其左营丘。”孙炎曰“今齐之营丘,淄水过其南及东”,是也。以丘临水谓之临淄,与营丘一地也,故《汉书·地理志》云:“齐郡临淄县,师尚父所封也。”应劭曰:“齐献公自营丘徙此。”臣瓒按:“临淄即营丘也。今齐之城内有丘,即营丘也。”如瓒之言,临淄、营丘即是一地。应劭言献公自营丘徙临淄,是劭之谬也。当云自薄姑徙临淄耳。《齐世家》云:“哀公之弟胡公始徙都薄姑。而周夷王之时,哀公之同母少弟山杀胡公而立,是为献公,因徙薄姑都,治临淄。”据此,则齐唯胡公一世居薄姑耳,以后复都临淄也。《烝民》云:“仲山甫徂齐。”传曰:“古者,诸侯逼隘,则王者迁其邑而定其居,盖去薄姑迁于临淄。”以为宣王之时始迁临淄,与《世家》异者,《史记》之文,事多疏略。夷王之时,哀公弟山杀胡公而自立,后九年而卒。自武公九年,厉王之奔,上距胡公之所杀为十八年,而《本纪》云厉王三十七年出奔,计十九年,不及夷王之末,则迁说自违也。如此,则所言献公之迁临淄,未可信也。毛公在马迁之前,其言当有准据,故不与马迁同也。 周公致太平,敷定九畿,复夏禹之旧制。○正义曰:《皋陶谟》云:“弼成五服,至于五千。”《禹贡》:“五百里甸服,百里赋纳总,二百里纳铚,三百里纳秸服,四百里纳粟,五百里纳米。五百里侯服,百里采,二百里男邦,三百里诸侯。五百里绥服,三百里揆文教,二百里奋武卫。五百里要服,三百里夷,二百里蔡。五百里荒服,三百里蛮,二百里流。”分此五服者,尧之旧制也。五服距面至二千五百里,四面相距,而其方五千里。禹既敷土,广而弼之,故为残数居其间。今以弼成而至于五千里,四面相距乃万里焉。《大司马职》曰:“乃以九畿之籍,施邦国之政,职方千里曰国畿,其外方五百里曰侯畿,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甸畿,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男畿,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采畿,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卫畿,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蛮畿,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夷畿,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镇畿,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蕃畿。”注云:“畿,犹限也。自王城以外五千里为疆,有分限者九。”则四面相距,其方万里。此周公致太平制礼所定,故云敷定,言其复夏禹之旧制。弼成五服,实是尧时,以夏禹所定,故云禹制也。王者相因,礼有损益,虽名前后变易,而疆域则同,故《禹贡》注云:“甸服此周为王畿,其弼当侯服,在千里之内。侯服为甸服,其弼当男服,在二千里之内。绥服于周为采服,其弼当卫服,在三千里之内。要服于周为蛮服,其弼当夷服,在四千里之内。荒服于周为镇服,其弼当蕃服,在五千里之内。”王者礼法相变,周服禹制,故郑解禹事而已。《周礼》拟之。成王用周公之法,制广大邦国之境,而齐受上公之地,更方五百里。其封域东至于海,西至于河,南至于穆陵,北至于无棣。正义曰:按《大司徒职》制诸侯之封疆,公五百里。齐虽侯爵,以大功而作太师,当与上公地等,故知取上公地也。其“东至于海”以下,僖四年《左传》管仲之言也。成王周公封,东至海,南至穆陵。齐虽侯爵,以大功同上公封也。且齐武王时,地方百里,未得薄姑。至周公、成王时,薄姑氏与四国作乱,成王灭之,以封师尚父。是齐于成王之世,乃得薄姑之地。若然,临淄、薄姑非一邑也。齐之所封,在于临淄,而晏子云“薄姑因之”者,以齐之封疆并得薄姑之地,举其国境所及,明共处齐地。薄姑者,是诸侯之号,其人居齐地,因号其所居之地为薄姑氏。后与四国作乱,谓管、蔡、商、奄,则奄外更有薄姑,非奄君之名。而《尚书传》云“奄君薄姑”,故注云:“或疑为薄姑齐地,非奄君名也。”○在《禹贡》青州岱山之阴,潍淄之野。○正义曰:《禹贡》云:“海、岱惟青州。”注云:“州界自海西至岱。”又曰:“潍、淄其道。”注云:“潍、淄,两水名。”《地理志》云:“潍水出今琅耶箕屋山。淄水出泰山莱芜县源山。”然则青州在海、岱之间,潍、淄即青州之水也。又《地理志》云:“临淄,海岱之间一都会也。”桓十六年《公羊传》曰:“卫朔越在岱阴齐。”居山之阴也,都临淄。《禹贡》潍、淄共文,明其相近,故云“潍、淄之野”。其子丁公嗣位于王官。○正义曰:昭十二年《左传》楚灵王曰:“昔我先王熊绎与吕伋、王孙牟、燮父、禽父并事康王。”又《顾命》云:“命仲桓、南宫毛,俾爰齐侯吕汲,以二千戈,虎贲百人,逆子钊于南门之外。”成王之崩,职掌虎贲,又事康王,明为王官也。但未知何官耳。以太公为王官之伯,丁公又在王朝,故云“嗣位”,谓嗣王官之位耳,不必嗣为太师也。孔安国《顾命》注云:“汲为天子虎贲氏。”谓当时为之耳,亦未终于此官也。 后五世,哀公政衰,荒淫怠慢,纪侯谮之于周懿王,使烹焉。齐人变风始作。○正义曰:《齐世家》云:“太公卒,子丁公汲立。卒,子乙公得立。卒,子癸公慈母立。卒,子哀公不辰立。”是为五世,至哀公也。庄四年《公羊传》:“齐哀公烹于周,纪侯谮之。”《世家》亦云:“纪侯谮之,周烹哀公。”二文皆言周烹之耳,不言懿王也。徐广以为周夷王烹之。郑知是懿王者,以《世家》既言“烹哀公”,乃云“而立其弟静,是为胡公。当周夷王时,哀公之同母少弟山杀胡公而自立,是为献公”。言夷王之时,山杀胡公,则胡公之立在夷王前矣。受谮烹人,则是衰闇之主。夷王上有孝王,《书传》之文不言孝王者有大罪于国。《周本纪》云:“懿王立,王室遂衰。”自懿王为始,明懿王受谮烹矣。且《本纪》称“懿王之时,诗人作刺”。得不以懿王之时,《鸡鸣》诗作,而言懿王时乎?是以知烹之者,懿王也。然则胡公以懿王时立,历孝王至夷王之时而被杀,以王世不长,而齐君寿考,故得一君当三王也。《谥法》曰:“保民耆艾曰胡。”则知胡公为君,历年久矣。以此益明非是夷王烹哀公也。《世家》又云:“献公卒,子武公寿立。卒,子厉公无忌立。卒,子文公赤立。卒,子成公说立。卒,子庄公购立。卒,子厘公禄父立。卒,太子诸貌立,是为襄公。”此其君世之次也。《诗·鸡鸣序》云:“刺哀公荒淫怠慢。”《还序》云:“刺哀公好田猎。”则皆哀公诗也。《著》、《东方之日》、《东方未明》三篇皆云刺,而不举号谥,则举上明下,亦为哀公诗矣。《南山》、《甫田》、《卢令》、《载驱》四篇皆云“刺襄公”,则襄公诗也。《弊笱》刺文姜,《猗嗟》刺鲁庄公,皆由襄公淫妹而作,亦襄公诗也。故郑于左方中,皆以此而知也。自哀公至于襄公,其间有八世,皆无诗。孙毓以为:“哀公荒淫留色,怠慢朝政,晏起内朝,群臣所患,故作《鸡鸣》之歌。虫飞月光之辞,安能侵夜失节之漏而当早兴乎?如此何怠慢之有也?何憎之戒也?自哀至襄,其间八世,未审此诗指刺何公耳。”斯不然矣。子夏亲承圣旨,齐之君世,号谥未亡,若有别责余君,作叙无容不悉,何得阙其所刺,不斥言乎?夫人留色,《鸡鸣》作歌,刺哀公怠慢,非性然也,人心之动物使之然。夫人不能警,戒切以月光之歌,挈壶氏废其所掌,责以颠倒之咏,各随所失,作诗刺之,故曰:“不能晨夜,不夙则暮。”昭暂若此,复何所疑。且《衡门》“诱僖公,愿而无立志”,则悫愿之人未必耽淫于色。而《东门之池》刺其君之淫昏,斯非一人而行反者乎?况此前后不同,所失各异,何独怪之耳!案襄二十九年《左传》:“鲁为季札歌《齐》,曰:‘美哉!’”此诗皆云刺,彼云“美哉”者,以《鸡鸣》有思贤妃之事,《东方未明》虽刺无节,尚能促遽自警,诗人怀其旧俗,故有箴规,故季札美其声,非谓诗内皆是美事。 《鸡鸣》,思贤妃也。哀公荒淫怠慢,故陈贤妃贞女夙夜警戒相成之道焉。○妃,芳非反。慢,武谏反。警,居领反,本又作“敬”,音同。 [疏]“《鸡鸣》三章,章四句”至“道焉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鸡鸣》诗者,思贤妃也。所以思之者,以哀公荒淫女色,怠慢朝政。此由内无贤妃以相警戒故也。君子见其如此,故作此诗,陈古之贤妃贞女,夙夜警戒于去,以相成益之道焉。二章章,首上二句陈夫妇可起之礼,下二句述诸侯夫人之言,卒章皆陈夫人之辞。以哀公荒淫,无夫人兴戒,君子使不留色怠慢,故陈人君早朝,戒君子使不惰于政事,皆是与夫相警相成之事也。云荒淫者,谓废其政事,淫于女色,由淫而荒,故言荒淫也。贤妃即贞女也,论其配夫则为贤妃,指其行事则为贞女,所从言之异耳。相成者,以夫妻为耦,义在交益,妻能成夫,则妻亦成矣,故以相成言之。《车辖》思得贤女,乃思得其人以配王。此思贤妃,直思其相成之道,不言思得其人,作者之意异也。 鸡既鸣矣,朝既盈矣。鸡鸣而夫人作,朝盈而君作。笺云:鸡鸣朝盈,夫人也,君也,可以起之常礼。○朝,直遥反,注下皆同。匪鸡则鸣,苍蝇之声。苍蝇之声,有似远鸡之鸣。笺云:夫人以蝇声为鸡鸣,则起早于常礼,敬也。○蝇,余仍反。 [疏]“《鸡鸣》,思贤妃也”至“苍蝇之声”。○正义曰:以哀公荒淫怠慢,无贤妃之助,故陈贤妃贞女警戒其夫之辞。言古之夫人与君寝宿,至于将旦之时,乃言曰:“鸡既为鸣声矣,朝上既以盈满矣。”言鸡鸣,道己可起之节,言朝盈,道君可起之节。己以鸡鸣而起,欲令君以朝盈而起也。作者又言:夫人言鸡既鸣矣之时,非是鸡实则鸣,乃是苍蝇之声耳。夫人以蝇声为鸡鸣,闻其声而即起,是早于常礼,恭敬过度。而哀公好色淹留,夫人不戒令起,故刺之。○传“鸡鸣”至“君作”。○正义曰:解夫人言此二句之意,以鸡鸣而夫人可起,朝盈而君可起。二者是夫人与君可以起之常礼,故言之以戒君也。若然,鸡鸣而夫人已起,于朝盈之时,夫人不在君所,而得言朝盈以戒君者,以鸡鸣之后未几而朝盈,朝盈与鸡鸣时节相将,以鸡既鸣,知朝将盈,故夫人于鸡鸣之时并云朝盈耳,非是知朝盈之后,复来告君也。朝盈,谓群臣辨色始入,满于朝上。○笺“夫人”至“礼敬”。○正义曰:常礼以鸡实鸣而起,今夫人之在君所,心常惊惧,恒恐伤晚,故以蝇声为鸡鸣,则起早于常礼,是夫人之敬也。《书传》说夫人御于君所之礼云:“太师奏鸡鸣于阶下,夫人鸣玉佩于房中,告去。”则鸡鸣以告,当待太师告之。然此夫人自听鸡鸣者,彼言告御之正法,有司当以时告君,此说夫人相警戒,不必待告方起,故自听之也。上句鸡鸣、朝盈并言之,此经不重述朝盈者,欲见夫人之敬,止须述谬听鸡鸣耳,不须重述朝盈也。何则?夫人以鸡鸣而知朝盈,朝盈非谬听,不假言之。○ 东方明矣,朝既昌矣。东方明,则夫人纚笄而朝,朝已昌盛,则君听朝。笺云:东方明,朝既昌,亦夫人也,君也,可以朝之常礼。君日出而视朝。○纚,色蟹反,何霜绮反。匪东方则明,月出之光。见月出之光,以为东方明。笺云:夫人以月光为东方明,则朝亦敬也。 [疏]“东方”至“之光”。○正义曰:上言夫人早起,此又言其早朝。夫人言:东方既已明矣,朝上既已盛矣。言东方已明,道己可朝之节。言朝既昌矣,道君可朝之节。己以东方明而朝,欲令君以朝昌盛而朝也。作者又言:夫人言东方明矣之时,非是东方则实已明,乃是月出之光耳。夫人以月出之光为东方明,见其明而即朝,是早于常礼,恭敬过度。今哀公怠慢晚朝,而夫人不戒,故刺之。○传“东方”至“听朝”。○正义曰:此经二句,亦陈夫人之辞。东方明,故夫人朝君。朝既昌,君可听朝。上章夫人因己以鸡鸣而起,即言朝盈以戒君。此夫人因起以东方明时朝君,即言朝既昌以戒君,故亦并言此二句也。《士昏礼》注:“纚,绛发。纚广充幅,长六尺。笄,今时簪。”传言夫人纚笄而朝,首服纚笄以朝君。案《礼·特牲馈食》及《士昏礼》皆云“纚笄绡衣”,注云:“绡,绮属。”此衣染之以黑,其缯本名曰绡,则首服纚笄,必以绡衣配之。此以纚笄朝君,则当身服绡衣也。《天官·内司服》郑注差次服之所用,鞠衣,黄桑之所服;展衣,以礼见王及宾客之服;禒衣,御于王之服。又《追师》:“掌王后之首服,为副编次。”注云:“副,所以覆首,服之以从王祭祀。编,编列发为之,服之以告桑。次,次第发长短为之,服之以见王。王后之燕居,亦纚笄总而已。凡诸侯夫人于其国,衣服与王后。”同如郑此,言则夫人以礼见君,当服展衣,御于君,当复禒衣,皆首服次,燕居乃服纚笄耳。此传言纚笄而朝者,展衣以见君,禒衣以御君。郑以《周礼》六服差次所用,为此说耳,非有经典明文。《列女传》:“鲁师氏之母齐姜戒其女云:‘平旦纚笄而朝,则有君臣之严。’”庄二十四年《公羊传》何休注,其言与《列女传》亦同。然则古之《书传》,有言夫人纚笄而朝君者,毛当有所依据而言,未必与郑同也。或以为夫人纚笄而朝,谓听治内政。案《列女传》称“纚笄而朝,则有君臣之严”,谓朝于夫,非自听朝也。此传亦云“纚笄而朝”,文与彼同,安得听内政乎?宫内之政,盖应寡耳。君于外政,尚日出而朝,夫人何当先君之朝而听内政?且东方始明,君时初起,众妾皆当朝君,夫人有何可治?而以东方既明便即听之?传又言“朝已昌盛,则君听朝”。于君言“听朝”,夫人言“而朝”,足知纚笄而朝君矣。上章言“朝既盈矣”,谓朝已有人,君可以起。此言“朝既昌矣”,谓盛于盈时,群臣毕集,故君可以听朝。朝昌,谓日出时也,故笺云“君日出而视朝”,《玉藻》文。 虫飞薨薨,甘与子同梦。古之夫人配其君子,亦不忘其敬。笺云:虫飞薨薨,东方且明之时,我犹乐与子卧而同梦,言亲爱之无已。○薨,呼弘反。妃音配,本亦作“配”。乐音岳,又五教反。会且归矣,无庶予子憎。会,会于朝也。卿大夫朝会于君朝听政,夕归治其家事。无庶予子憎,无见恶于夫人。笺云:庶,众也。虫飞薨薨,所以当起者,卿大夫朝者且罢归故也。无使众臣以我故憎恶于子,戒之也。○且,七也反,沈子余反。朝会,此一朝如字,音张遥反。恶,乌路反,下同。于夫音符,或依字读者,非。 [疏]“虫飞”至“子憎”。○正义曰:上言欲君早起,此又述其欲早起之意。夫人告君云:东方欲明,虫飞薨薨之时,我甘乐与君卧而同梦。心非原欲早起也,所以必欲令君早起朝者,以卿大夫会聚我君之朝,且欲得早罢归矣。无使众臣以我之故,于子之身加憎恶也。子谓君也。君若与我同卧,不早听朝,则事不速讫,罢朝必晚,众臣憎君,是由我故,故欲令君早起,无使见恶于夫人。刺今不能然。今定本作“与子憎”,据郑云“我”,我是予之训,则作“与”者非也。○传“古之”至“其敬”。○正义曰:以恭敬之事施于疏远,其于至亲可以无敬。夫人乐与同梦,相亲之甚,犹尚早起早朝,虽亲不敢忘敬,故云“古之夫人配其君子,情虽至亲,亦不忘敬”。刺今夫人得与君子相配,则忘敬晚兴也。以亲而犹敬,故言亦,亦疏远也。○笺“虫飞”至“无已”。○正义曰:《大戴礼》“羽虫三百六十,凤凰为之长”,则鸟亦称虫。此虫飞薨薨,未必唯小虫也。以将晓而飞,是东方且欲明之时,即上鸡鸣时也。○传“会会”至“夫人”。○正义曰:言会言归,则是会于朝,归于家,故知谓卿大夫于朝旦之时会于君朝听政,于夕晚之时归治其家事。成十二年《左传》曰:“世之治也,百官承事朝而不夕。”是于夕而不治公事,故归治家事也。云“无见恶于夫人”,夫人谓卿大夫。卿大夫欲早罢归,不得早罢,则憎恶君,是见恶于卿大夫也。○笺云“庶,众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 《鸡鸣》三章,章四句。 《诗经通论》:

齐 鸡鸣 鸡既鸣矣,[评]寤虚朝既盈矣。──匪鸡则鸣,苍蝇之声!本韵。○赋也。下同。[评]审听实东方明矣,[评]再寤。虚。朝既昌矣。──匪东方则明,月出之光!本韵。[评]谛视实虫飞薨薨,[评]将晓。甘与子同梦。──[评]工语。会且归矣,无庶予、子憎!本韵。[评]倒字句。 序谓「思贤妃,刺哀公」。朱郁仪谓「美乙公之王姬」。伪说谓「卫姬劝桓公」。众说不一,皆无确据。然则序亦安可从也。

此似刺齐侯之诗。严氏谓「上二章大史奏鸡鸣,公乃谓『此非鸡之鸣,是苍蝇之声耳』,以见其荒淫昏乱」,似是。二章仿此。三章,「为语其所昵之辞」,亦可通。旧说皆谓三章为贤妃之辞;「匪鸡则鸣」,忽下断语,又称君为「子」,皆未安。
此诗大指,予从严氏。若夫严氏曰:「旧说以为古之贤妃警其夫,欲令早起,误以蝇声为鸡声。蝇以天将明乃飞而有声,鸡未鸣之前无蝇声也。」此说误矣。即作贤妃误以蝇声为鸡声解,亦可。何也?蝇声夜中虽间有之,今小蝇无声,惟大者有声。然亦不必泥。苍蝇之声,犹云虫鸣声耳。秋夜有虫鸣;此必夏夜,故云苍蝇。或谓贤妃误听,或谓君误指,皆无不可。乃谓「蝇以天将明乃飞而有声」,是误以蚊声为蝇声也。蚊则天将明飞而有声,即下所谓「虫飞薨薨」是也。自严氏为此说,后人均疑蝇声在鸡鸣后,与下「月光」不一例,于是纷纷凿解。朱郁仪谓「月」字乃「日」字之误。季明德以一章为「疑其已迟」,二章为「幸其尚蚤」。何玄子曰:「贤妃谓君毋谓鸡声为蚤,过此以往,不但闻鸡声,将有苍蝇之声矣。」因叹诗人本谓误以蝇声为鸡声,解诗者又误以蝇声为蚊声,真堪捧腹。埤雅,喜乱飞,似蚊而小,望之如雾。荀子所谓「醯酸而聚」者也。因雨而生,与蚊实异。说文「秦谓之,楚谓之蚊」,似未深考。
[三章]「会且归矣」,君谓朝会者且欲归而治事矣;「无庶予、子憎」谓庶几无使人憎予与子也。是倒字句法,以见君天明方起,尚留恋于色而为辞也。严氏谓「吾会朝即归,庶无为吾子所憎也」,鄙而稚。集传主贤妃言,谓「俟君不出,则将散而归矣」,并无理。
[增]此诗谓贤妃作亦可,即谓贤大夫之妻作亦何不可。总之,警其夫欲令早起,故终夜关心,乍寐乍觉,误以蝇声为鸡声,以月光为东方明,真情实境,写来活现。此亦夏月廿四、 五、 六、七等夜常有之事,惟知者可与道耳。庭燎不安于寝,间「夜何其」,亦同此意。乃解诗者不知领会微旨,专在字句纷纷聚辩,使人不见诗之妙,何耶?愚谓此诗妙处须于句外求之;如以辞而已,非惟索解为难,且将怪作者矛盾矣。
【鸡鸣三章,章四句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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